秀娥已经端起茶喝了一口，这茶是好茶，用的水，还是熊嫂子说的，城里的井水没那么好，城外两里地有一口泉水极好，主家在那盖了个屋子，把泉水圈起来，好卖水给众人。
好茶好水，连这茶都是甜的，但这会儿秀娥忽略了舌尖的那一点点甜，只是在琢磨鲁璞的神色。
“杨大奶奶。”鲁璞终于下定决心，含笑唤了秀娥一声，秀娥瞧着她：“大姑奶奶有什么吩咐。”
“瞧杨大奶奶说的，还吩咐呢，我也是为舍妹而来。”鲁璞晓得秀娥也是虚与委蛇的高手，既然如此，也就不绕圈子了。
说着，鲁璞已经笑着道：“我就想知道，舍妹和这陈掌柜，有没有缘分呢。”
召儿手中抱着些东西，正准备走进堂屋，就听到堂屋内传来鲁璞的这句话，召儿不由愣在那里，是退是进，竟然全都不晓得了。
秀娥瞧着鲁璞，并不意外鲁璞的问题，她微微一笑：“我只是陈掌柜的东家，这有没有缘分的事儿，还是要陈掌柜自己说出口才好。”
召儿的心顿时提得更紧，这么说，鲁家有意招赘陈庆，这也不稀奇，毕竟陈庆年轻能干，又没有定亲，招赘陈庆，算得上是两便。
那自己呢？召儿刚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就摇头，不要去想自己，对陈庆来说，入赘鲁家，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姐姐，你听到了吧？”鲁小姐靠在秀月床头，轻声询问，隔了一层帘子，鲁璞的声音不大不小，鲁小姐只要侧耳倾听，就能听到。
“陈掌柜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秀月只能在心中斟酌词语。鲁小姐淡淡一笑：“你瞧，明明是我要成亲，明明是我要过一辈子，唯独没有人问过我。”
这句话，秀月觉得很熟悉，似乎自己在不久之前，也问过秀娥同样的话。
秀月不由握住鲁小姐的手：“你怎么想呢？”
“我怎么想，由得我吗？”鲁小姐唇边现出一抹苦笑。秀月的眼神变得暗淡，确实容不得鲁小姐想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女子不想嫁，也要听从。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亲之后，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都要恭敬侍奉，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是所有女子的一生。
秀月把鲁小姐的手握得更紧，鲁小姐瞧着外面：“我晓得，爹娘也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我却常常在想，我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秀月回答不出来，鲁小姐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个世上的女子，所要的到底是什么。
堂屋内陷入长久的沉默，鲁璞已经猜到秀娥会这样回答，于是她勾唇微笑：“自然这事儿是要陈掌柜的爹娘做主，所以呢，我只想求杨大奶奶出面做了这个媒人。”
只要秀娥出面做媒，那陈家哪有不赞成的？况且，秀娥做媒，也让这门婚事显得不那么低就。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娥过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鲁璞笑了：“确实如此。”
“这是世间的道理，可是我却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秀娥瞧着鲁璞：“我觉得，成亲，该问问要成亲的那两个人，愿意不愿意，而不是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是媒人夸赞，就可以成亲。”
鲁璞的神色一变，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秀娥会这样说出来，过了好一会儿，鲁璞才轻声道：“杨大奶奶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们在这世间，终究只能照这世间的规矩做。”
“若是陈掌柜愿意入赘到鲁家，他心中也有令妹，那我绝不阻拦，不过就是再去寻个掌柜的事儿。若是陈掌柜自己对这门婚事不愿意，他心中也没有令妹，那我也不会赞成。”秀娥把话一口气说完，鲁璞有些惊讶地瞧着秀娥，接着秀娥就道：“来人！”
原本秀娥以为进来的会是章嫂子，没想到是召儿走进来，秀娥不由愣了下：“你怎么回来了。”
“陈掌柜说，这边有些新到的新巧玩意，让我拿回来，给大奶奶您瞧瞧。”召儿已经收敛心神，含笑把怀中的这些东西都放到桌上。
“既然如此，你到前面，把陈掌柜寻来。”秀娥的话音刚落，鲁璞就已经站起身，语气不悦：“杨大奶奶又何需如此？”
“郑大奶奶的意思，我这做法是不对了？”秀娥也站起身，语气还是那样轻柔。
鲁璞愣了一下，也不能说秀娥这做法不对，只能说，秀娥这做法，不像是这鲁璞熟悉的那些做法，于是鲁璞笑了笑：“婚姻大事，哪有自己做主的，成不成，不还是大奶奶您的一句话。”
“鲁太太和您，必定都十分疼爱鲁小姐，所以才会这样百般为她筹划，可我斗胆问一句，你们给的，是鲁小姐想要的吗？”秀娥反问，鲁璞愣在那里，说不出来鲁小姐一定愿意的话，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舍妹并没有不愿意。”
“并没有不愿意，那也是没问过了？”秀娥还是在那寸步不让，而鲁璞已经看向秀月的屋子，就隔着一道门帘，鲁璞想知道，妹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否，如秀娥说的那样？
“你到底怎么想的？”堂屋内的对话传到屋内，秀月不由轻声询问鲁小姐，鲁小姐瞧着秀月：“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因为不知道陈庆是不是真的是个好人，也不晓得和他成婚后，日子是不是好过，甚至，鲁小姐没想过，成婚后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爹娘疼爱，事事都有丫鬟伺候，姐姐挡在自己面前，挡住了那些风雨，让鲁小姐像在蜜罐中泡着长大的，只有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听爹娘的，鲁小姐也疑惑了。
鲁小姐在疑惑的时候，秀娥和鲁璞二人在屋内对峙，而召儿已经带着陈庆走进堂屋，当跨进堂屋的时候，陈庆瞧见屋内有陌生的女子，下意识地想要往外走，秀娥已经唤住他：“陈掌柜，你过来，今儿有件大事要和你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