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听到秀娥这样说，刘小姐的笑容有些苦涩，倒是楚双霜瞧着她：“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表嫂，这样事情，哪里就好对外人说的？”刘小姐只说了这么一句，楚双霜就皱眉：“罢了罢了，你倒和别人吐露心声，我呢，就成外人了。”
“表嫂怎么会是外人？”刘小姐伸手去拉住楚双霜的胳膊，楚双霜露出一抹笑：“好，好，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姐姐！”秀月正好走过来，瞧见秀娥就先唤了一声，秀娥就站起身：“我要和我妹妹说话。”
“三姑娘快些坐下，我们啊，也和你姐姐是朋友，算不上什么外人。”楚双霜热情地拉住秀月，这让秀月有些惶恐，毕竟举人娘子口中的楚双霜，那是十分威严，能掌管整个楚家的当家主母。
而不是现在这个笑容满面的人，看着秀月的局促，刘小姐笑了笑：“表嫂，您就别为难三姑娘了，她和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楚双霜的眉微微一挑，秀娥已经安抚地拍拍秀月的手：“杜大奶奶向来是这样说话的，你不要担心，走吧，我和你去你屋里说话。”
“表嫂。”刘小姐已经伸手拉住楚双霜，楚双霜浅浅一笑，这才松开拉住秀月的手，等秀娥姐妹走了，刘小姐才轻叹一声：“我那个堂弟，确实不是什么良人。”
楚双霜唇边露出一抹冷笑：“这个世上，又有几个良人。”
这句话让刘小姐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她只能瞧着楚双霜，过了好一会儿，刘小姐才轻声道：“若早晓得是这样，那我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满是期待地进入婚姻，还是说，会让自己的心，变得更冷？楚双霜看见刘小姐这幅模样，轻叹一声：“都怪我，我不该这样说话，我们做女子的，也难免……”
“我懂。”刘小姐只有这两个字，懂，懂人生在世，总有无数的辛苦，懂女人嫁人，如同那飘零的蒲公英，飞到哪里就是哪里？
“这男人家，不好科举，总不是什么好事。”楚双霜看到刘小姐脸上掠过的那抹伤悲，还是说了这么一句，刘小姐苦笑：“我就在想，明明他们是亲母子，可是他们两个，彼此说话，却要拐弯抹角，还总要让我传话，我若传得不好，就成了我的罪过。”
“娶一个儿媳妇回家，以后儿子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交给儿媳妇了。”楚双霜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刘小姐唇边现出一抹苦笑：“是这样吗？表嫂，你也有儿子，有女儿，若你以后，女儿出嫁，遇到这样的婆婆，你会怎样想？”
这个问题，楚双霜回答不出来，而外面的锣鼓声突然大了，刘小姐和楚双霜都抬头看向外面，苏二姐已经走过来，笑吟吟地道：“这是花轿到了。方才还见我姐姐在这坐着，怎么这会儿就没瞧见？”
“杨大奶奶和三姑娘去边上说话去了。”楚双霜笑着说了这句，苏二姐就摇头：“大姐姐有时候就是任性，这么多人，她总要帮着招呼些，而不是去那边和妹妹说话。”
说着，苏二姐就去寻秀娥去了，刘小姐突然笑了：“我今儿瞧着这些，才觉得，我当日在闺中所说的那些，如同发梦。”
发梦二字说出口，让楚双霜定定地看着刘小姐，刘小姐却没有再说话，只是瞧着外面。
楚双霜想起过往，不由笑了，发梦，可是许多人，还要等到许久之后，才能梦醒。
“姐姐，我今儿见了邱太太，原本不以为然的，可听到她们口口声声，只是说前头的邱大奶奶没有福气，我这心中，就有些难过。”秀月的话让秀娥想起一些往事，顿时觉得心口有些发闷，但她强迫自己呼气吸气，只对秀月轻声道：“许多事儿，不是用一句，女儿命苦就能遮掩过去的。”
秀月点头，秀娥伸手抽出手绢想要把眼中的泪擦掉，手肘一挥，却把梳妆台上摆着的那叠书都给挥下去。
秀娥伸手去捡那些书，瞧了瞧那些书上面的故事，秀娥不由瞧向秀月：“这是娘给你的。”
“是！”秀月也伸手翻了翻，对秀娥道：“姐姐，我是不是错了，原本我以为，这些上面讲的道理，是对的，可我现在瞧着，只觉得这些书上说的道理，完全不通，不通。”
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要女子贞洁，要女子忍耐，却没有人说，女子的贞洁和忍耐，换回来的是什么？
秀娥垂下眼帘，没有说话。秀月还是拉着秀娥的手：“姐姐，我好害怕。”
害怕出嫁之后，做得不好，害怕出嫁之后，丈夫变本加厉，害怕出嫁之后，被磋磨死了，只换来别人一句，都是没有福气。
说着，秀月伏在秀娥肩上，低低地哭起来。秀娥拍着妹妹的肩膀，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刘苏两家的婚事已经成了，秀娥就算不愿意妹妹嫁过去，也无能为力。而妹妹，注定要嫁到刘家。
秀月似乎要把这段时日的惶恐和委屈都哭出来，让秀娥晓得自己的痛苦和难受。
“我过了年，就要往省城去。”秀娥的话让秀月顿时忘了哭泣，抬头瞧着秀娥，秀娥瞧着妹妹：“若你愿意，就和我去省城，为得是去长长见识。”
这话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秀月迟疑了下才轻声道：“去省城，我去寻娘说，娘会答应吗？”
“我不晓得！”秀娥只有这样回答了一句，秀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欢喜，接着这丝欢喜变成难过：“可是我去了省城，又有什么法子呢？”
“能拖延一些时候是一些时候。”这个时候，也只能用拖字诀了。秀娥左思右想，也只想到这个法子。
拖，能拖到什么时候呢？秀月的眼神中有迷茫，秀娥瞧着妹妹，轻声道：“拖，拖个一年半载，而不是那样着急地嫁过去，也许就有了法子，就能让你不要嫁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