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刘，本高祖之后！”刘三爷见刘东反驳，自然输人不输阵，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秀月听到刘三爷那三个字，心中还在安慰自己，天下姓刘的人多了去了，行三的人也多了去了，刘三爷算不得什么稀罕的排行。
但秀月心中虽安慰着自己，这面上神色却是骗不了人的，坐下之后，眉头就微皱。
秀娥已经端杯茶给她：“你比我小六岁，生下你之后，娘操持家务，常常都是喂了奶之后，就把你抱到我床上，我那时候常哄你睡觉。”
“姐姐。”秀月不由唤了秀娥一声，就偎依进秀娥怀中：“我常常想起姐姐呢，还记得姐姐出嫁那天，我哭着喊着，不愿意姐姐出嫁。”
提起往事，秀娥也不由感慨，伸手抚摸妹妹的头发：“转眼，你也要出嫁了。”
“说是杜太太的外甥，家里也还富，又只有一个婆婆，虽说读书不成，但我们这样人家，能结这么一门亲，也算不错。”秀月斟酌着心里的话，秀娥面上笑容平静，秀月的脸不由微微一红：“姐姐，爹娘是疼我的，也是疼你的，若……”
秀月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嚷声，秀月的眉不由皱紧，对秀娥道：“姐姐，这每天都会有人来吵闹吗？”
“不碍事，召儿，你出去瞧瞧，发生了什么？”秀娥安抚着秀月，召儿已经打开门，只瞧了一眼，就把门关上，对秀娥道：“大奶奶，就是那个刘三爷，他讨厌的很，像狗皮膏药似的，只见了一面，就贴上了。”
“那位刘三爷？”若方才秀月还要安慰自己，同姓排行一样的人多了，但现在，秀月是怎么都安慰不了自己了，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召儿张口想说，但瞧了瞧秀月，就没有说话，而是对秀娥道：“大奶奶，我还是出去瞧瞧吧。”
秀娥点头，召儿这才打开门出去。虽只短短一瞬，秀月却已经浑身颤抖，面色苍白。秀娥把茶送到她唇边：“先喝口茶吧。”
“姐姐，这个刘三爷，是不是就是，就是他？”秀月只略沾了沾唇，就问秀娥，秀娥瞧着妹妹，语气变得越发柔和：“这事儿，秀月，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我怎能不放在心上，我的夫君，我的良人，我未来的依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秀月的语气更颤抖了，颤抖中还带着点破碎。她是一个闺中少女，出生时候，苏举人已经中了举，家中的下人也多了些，比起秀娥，她要娇养多了。
从小有丫鬟服侍，读书识字，秀月并不是没有想过嫁一个读书人，但这世上，读书不成的人也多了，刘家这门亲事，听举人娘子说起，那是千好万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婆婆是个寡妇，守寡多年的人，有时候难免左性。
但举人娘子也对秀月说，这日久见人心，等你对婆婆恭敬，婆婆心中有了你，这以后的日子也就好过了。秀月相信了这一切，也觉得，丈夫定然会是个好人，自己会和丈夫夫唱妇随，把那些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等儿子出生，再教儿子读书，若能高中，也有了诰命。
做了老封翁老封君，这样的日子，该有多美妙啊！
但现在，那个男人，语气轻浮，神色看起来对人也没有更多尊重。哪里就是自己的良人？秀月觉得脸上湿湿的，原来已经落泪了。
秀娥把秀月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秀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我只能，只能受着，是不是？”秀月只回答了这么一句，秀娥叹气，但这声叹气，秀娥并没有告诉秀月是为什么，秀月用手擦掉脸上的泪，瞧着秀娥：“你早就晓得，刘家的人，实在不成样子，所以才要我来铺子里？”
“我只愿你，一生顺遂，夫妻平顺。”秀娥答非所问，却也是在回答秀月，秀月苦笑一下：“我明白了。”
“秀月，这是你的婚事，你……”秀娥还想继续劝秀月，秀月又笑了，但这笑还是那样苦涩：“姐姐，我晓得。”
晓得什么，晓得女人的人生，就是这样，任由人，任由人任意安排，还是说别的。
秀娥看着妹妹面上的痛苦，把她搂进怀中：“我从来都想，都想我们姐妹，都要过得好好的。”
“姐姐，你当初执意要嫁进杨家，是为什么？”秀月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当着自己的妹妹，秀娥说不出那些敷衍别人的话，过了好一会儿，秀娥才笑了笑：“若我说，为的是贞洁，我想，你也不会相信。”
“姐姐是怕，怕再嫁一户人家，不和谐？”秀月的问话，让秀娥淡淡一笑，接着秀娥拍拍秀月的脸：“我的妹妹，长大了。”
不再是秀娥睡得正香，举人娘子把一个襁褓塞到自己被窝中，然后是举人娘子的话，秀娥，看着你妹妹。
秀娥就会抱住那个襁褓，把脸贴着妹妹的小脸，有时候姐妹一起睡去，有时候，妹妹哭了，秀娥就会打开襁褓，看看妹妹是饿了还是拉了，饿了就带去给举人娘子，拉了就去换尿布。
日复一日，妹妹逐渐长大，会对着秀娥叫姐姐，那时候秀娥每次都要纠正她，是大姐，还有一个二姐呢。但妹妹总是改不了，总是叫姐姐，日子久了，也就随她去。
会走路，会玩笑，会在自己上花轿时候，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裙子，哭着说，要跟姐姐去的小女童，现在也长大了。
她身量快要有自己高了，一双圆圆的杏眼，在长大后，也变的有些狭长，只有那腮帮子，还是那样圆圆的，但面上的神色，已经有了忧虑。
“姐姐，我不是傻瓜，不是！”秀月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秀月就苦笑：“但我觉得，不管是娘，还是你，似乎都把我，当成了傻瓜。”
“胡说，我们怎么会把你当成傻瓜呢？”秀娥否定，秀月瞧着她：“若不是把我当做傻瓜，姐姐你怎么会，怎么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