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反问举人娘子，有瞬间举人娘子眼中闪过慌乱，但她还是道：“这不过是女儿家命苦，讨不得……”
“我不是姐姐，我不会甘心情愿在那受苦，我也不会觉得这都是我命苦，讨不了公婆欢心。”秀娥飞快地打断举人娘子的话，接着秀娥就道：“娘，我晓得您对我很失望，但我对您，又何尝不失望呢？”
原本，这是自己的娘啊，是能爱护自己，是能疼爱自己，能让自己在这世间，安心地过下去的人，但现在，她的话却那么地让人难受，女儿出嫁，丢了命，不过是命苦，不过是没有讨得公婆的欢喜。
何等齿冷！秀娥的话让举人娘子猛地站起身，双手在袖子中已经握成了拳：“那你可曾为我想想。”
想着这几日，丈夫的越发冷淡，举人娘子觉得喉咙中都有伤悲，这种伤悲，别人不知道，难道女儿也全都看不见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那的，娘，既然您觉得，不过都是女儿家命苦，讨不得公婆欢心，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秀娥一步都不肯让，举人娘子的唇颤抖起来，还想对秀娥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口。
“亲家太太，见笑了，我这个女儿……”这些话，似乎刻进了举人娘子心里，回神过来，她下意识地，又想和杨太太道歉。
秀娥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娘和杨太太道歉，秀娥感到十分难过，这样的难过，秀娥也不晓得是从何处而生，只是，从此之后，自己是真的没有娘家了，是真的，一个人站在这里，面对世间所有磨难。
“娘！”秀娥又唤了一声，举人娘子站在那儿，瞧着秀娥：“以后，你也不用唤我娘了，你要胡闹，我也就任由你去，但我家中，还有几个女儿，还有儿子，以后，我还有孙女，还要为她们的将来做打算。”
“好！”秀娥只说了这一句，还是站在那里，看着举人娘子，仿佛要深深地，把举人娘子的相貌，印入自己心底。
举人娘子看着女儿的眼神，很想把她拥入怀中，好想告诉她，娘也舍不得你，但是，但是……苏家还有别的孩子，也要为别的孩子想想。
秀娥，我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母亲，我还是，你弟弟妹妹们的母亲。
“亲家太太，我告辞了，从此之后，就请亲家太太，好好地……”举人娘子话语之中已经有哽咽，但强忍住了，只对杨太太轻声说。
“来人，送苏太太出去！”杨太太高声说着，秦婶子走进来，对举人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举人娘子又看了眼女儿，牙一咬，就跟着秦婶子离开。
“值得吗？”等厅内只剩下杨太太和秀娥二人，杨太太才询问秀娥。
“值得。”秀娥瞧向杨太太：“所以您，原本就不想管老太太来告状的事儿。”
“我在她面前，也是晚辈。”杨太太似乎答非所问，秀娥却明白了，在杨老太太面前，杨太太也是晚辈，既是晚辈，那谁晓得当初杨太太没有在杨老太太那里受过气。
毕竟杨老太太可是不管自己是不是别人的正经长辈，顶了个长辈的名头就敢出来耀武扬威，而杨太太再怎么说，也是这一支的当家主母。
碍于名声不能对杨老太太说什么，还要笑脸相迎，但这心里，难免有些积怨，这会儿，秀娥能这样对杨老太太，又何尝不是替杨太太出一口气。
秀娥不由勾唇笑了笑，杨太太瞧着秀娥的笑：“若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儿子还在，那我不会让他薄待你，更不会……”
那些都是如果，秀娥也晓得这是杨太太在宽自己的心，但秀娥还是笑了笑：“多谢。”
“去吧，那边，我自然会回绝了。”杨老太太晓得秀娥对陈家那门婚事，是一点都没有兴趣。
一个好男人，但也仅仅只是世人眼中的好男人罢了。秀娥要的，也许从来就不是世人眼中的好男人。杨太太看着秀娥的背影，心中飘过这样一句，接着杨太太笑了笑，罢了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呢？自己现在有儿媳，有孙子，可以颐养天年，又何必去想别的？
秀娥走出上房，秦婶子已经等在那里，瞧见秀娥走出来，秦婶子才轻声道：“亲家太太走的时候，很难过。”
“我晓得。”秀娥只答了这三个字，秦婶子瞧着秀娥，虽说这样的话，不该是自己这么一个下人说的，但秦婶子还是忍不住道：“您和亲家太太，终究是亲母女，没有隔夜的仇。”
“秦婶子，若有一日，召儿她做了差不多同样的事儿，你会不会说，亲母女，没有隔夜的仇？”秀娥反问，秦婶子愣在那里，很想说，召儿跟着大奶奶，不会去做这些出格的事儿，但很快秦婶子就垂下眼帘，现在做出这些出格的事儿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大奶奶。
“秦婶子，我晓得你是好心，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了。”秀娥说完就往外走去，秦婶子追了一步才对秀娥道：“我也只是，只是……”
“我懂你的意思。”秀娥淡淡地说着，但有些事情，既已经开始，就没有了别的法子，自己也许很久都不会和苏家有来往吗？
后悔吗？值得吗？这样的问题，也在秀娥心中回荡，很快秀娥就笑了，当然值得，并不会后悔，人这辈子，所想要的太多，但所能掌握的，确实太少。
自己只不过是想多握住一些，握住本该属于自己掌握的东西，如同婚姻，如同命运。而不是被人说，女子的命，是菜籽命，落在哪块地上，就是什么样的命。为何都是人，男人却不会被这样说。
秀娥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只是隐约间，觉得这样的事儿，似乎不对，都是爹生娘养，为何只有男子能志在四方。
“大奶奶。”召儿的声音打断了秀娥的沉思，秀娥抬头，见召儿的眼睛有些红红的，秀娥不由笑了：“是谁惹我们召儿姑娘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