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石破天惊，举人娘子放开抓住秀娥的手，眼睛瞪大：“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娘，到了现在，您还不明白吗？”秀娥反问，举人娘子觉得自己糊涂极了，女儿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情，还是，女儿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蛊惑了？
“天下女子，谁不是想夫唱妇随，夫贵妻荣地过这一辈子？”举人娘子几乎是迷茫询问，秀娥又笑了，夫贵妻荣地过这一辈子，不，世上女子，许多人并没有等到夫贵妻荣，就算有等到的，还要为丈夫置上满堂姬妾。
这样的日子，秀娥在话本上看得太多，并不会把这样的日子，当做自己想要得到的。
“娘，天下女子怎么想，我不晓得，我所晓得的是，我并不是这样想。”秀娥说完话，就对杨太太道：“婆婆，我没有欠杨家什么，杨家给了我一个机会，我抓住了，并且带着杨家，挣脱出了困境。”
“是，你不欠杨家半分。”杨太太的话语有些艰难，秀娥低头看着自己的娘：“娘，您不必为我感到伤心，我早就想到这些了，我选我自己要走的路，不会难过，不会后悔。”
“你，你……”举人娘子对着女儿，也只能说出数个你字。
“我不会再听从长辈们的要求去做任何事。”秀娥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也似乎是在说给，说给伤心去世的那些人在听。
举人娘子叹气：“我也只是为你好。”
“我晓得，所以我只是对你说了道理，而没有做别的。”秀娥说完就高喊来人，召儿走进厅内，方才她站在外面，只晓得屋内吵得很厉害，但屋内人没有唤来人，召儿也只有站在外面等候，现在走进来召儿就不由先望向秀娥的脸色，见秀娥和平常神色差不多，召儿这才放心。
“让人准备马车，送我娘回去。”秀娥吩咐着，召儿应是，上前去搀扶举人娘子，举人娘子却觉得全身软绵绵地没有一点力气，任由召儿搀扶着自己往外走，当经过秀娥身边的时候，举人娘子想对秀娥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举人娘子还是只长叹了一声，就被召儿扶了出去。
“夜深了，婆婆，请安置吧。”秀娥这才转向杨太太，杨太太瞧着秀娥：“以后，以后……”
以后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似乎杨太太都没了主意，只能看着秀娥，等待着秀娥的决定。
秀娥又笑了：“婆婆不用担心，凡事都有我。”
这是何等的自信和骄傲，杨太太觉得自己的腿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竟然跌坐在椅子上，秦婶子急忙上前扶住杨太太，秀娥的眼帘低垂。但秦婶子看秀娥的神色，多了几分敬仰。
这样的敬仰，和秦婶子早先对秀娥的态度是不同的。
“大奶奶，亲家太太已经送回去了。”召儿走进来禀告，秀娥点头：“既如此，我们也就回去安置。”
秀娥对杨太太行礼退下，秦婶子瞧着杨太太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对杨太太轻声道：“太太，现在瞧来，大奶奶对您，对杨家，都没有任何恶意，太太又何必，何必去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安安稳稳地过，不就好了。”
“我……”杨太太很想告诉秦婶子，自己并不是那样想法，但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
“太太，这会儿，大爷也没有了，大奶奶刚强些，这是对杨家好，容我说句不该说的。”秦婶子凑近杨太太的耳朵：“以后，您就当大奶奶是儿子，春姨是儿媳妇，这样，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胡说八道！”杨太太的脸顿时拉下，秦婶子还是那样低眉顺眼地：“太太，我这也不是胡说八道，只是这样一来，您心里就能多想开些。”
若是执意这个名分，想要秀娥低眉顺眼地，像别人家的儿媳妇一样，只怕杨太太心中的这个结，永远都解不开。
就在杨太太沉吟的时候，秦婶子又加了一句：“况且，那日，您对亲家太太也说过，不要把大奶奶看做一个女儿。怎么这会儿，您就全忘了呢？”
那自然是说别人容易，说自己就难了。杨太太张了张嘴，没有把话说下去，秦婶子笑了笑：“都这会儿了，太太，我先服侍您安置，旁的事儿，等以后再说。”
只能如此了，杨太太躺下，那叹息却总挥之不去。
同样在叹息的还有举人娘子，她被送上马车，车到苏家，婆子扶举人娘子下车，举人娘子瞧着熟悉的家门，女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甘愿吗？甘心吗？
“太太，您回来了。”苏家的婆子急忙走出来迎接，却看见举人娘子一脸茫然地站在那，婆子十分惊讶，口中在叫着，眼却看向杨家的婆子，想从杨家婆子的眼神中，瞧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休说杨家的婆子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就算真的知道，她也不敢说出口。只笑着把手中的礼物送上：“这是大奶奶吩咐，给亲家太太带回来的。”
苏家的婆子上前接过，还客气地请杨家的婆子上去坐坐，婆子推辞了：“天晚了，我也就不去了。亲家太太已经送回来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那就请慢走。”苏家的婆子送走了人，就把礼物往腋下一夹，伸手去搀扶举人娘子：“太太，老爷方才还问，您怎么没回来，还说……”
话没说完，举人娘子的身子就晃了晃，婆子吓得声音都变了：“来人，快来人啊，太太晕倒了。”
举人娘子也不过晕了一瞬，睁开眼时，看见苏举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不赞成。举人娘子小心看了看丈夫，见丈夫面上对自己并没有关切，不由轻叹一声。
“那个孽障，那个孽障，她不肯答应？”苏举人张口就是这么一句，举人娘子瞧着丈夫：“孽障？你就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做人儿女的，要贤孝，她呢，哪点做到了，我瞧啊，都是你护着她，才让她这样胆大包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