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姨不由上前抚摸瑢哥儿的发：“哥儿，都晚了，你去歇着吧。”
“我想等母亲醒过来。”瑢哥儿抬头，语气有些委屈，春姨不由把儿子搂在怀中：“这里有娘呢，你不用担心。”
“母亲，我是担心您！”瑢哥儿的小胳膊紧紧抱着春姨，儿子的话让春姨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担心我做什么？我有吃有喝，你母亲也待我很好。”
“我就是……”瑢哥儿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心中的担忧，春姨轻叹一声，儿子贴心，但有些事情，不能让他过早知道。
“春姨，药熬好了。”召儿端着碗药走进来，瑢哥儿就要去接：“我来给母亲喂药。”
“好瑢哥儿，这药烫，还是我来给大奶奶喂。”召儿笑着对瑢哥儿说，瑢哥儿只能眼巴巴地瞧着春姨把秀娥扶起，召儿用一把勺撬开秀娥的嘴，一口口把药喂进去。
好在秀娥不像方才那样，连水都喝不进去，那药虽然有一半洒了，秀娥还是吃进去了半碗。
见秀娥喝了药，召儿心里也松了口气，和春姨把秀娥扶了躺下，见瑢哥儿双眼还是睁得大大的，召儿伸手摸摸瑢哥儿的发：“哥儿，快去睡吧。”
瑢哥儿不想去睡，但着实已经很晚了，他的眼皮在打架了，春姨已经抱起儿子往外走，召儿让小丫鬟们都去睡了，自己坐在脚踏上，眼巴巴地瞧着秀娥。
秀娥从喝药之后，就安静了很多，也不再出汗了，如此安静的夜，什么都听不到，召儿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接着头一点一点，就睡着了。
突然召儿听到秀娥喊了一声姐姐，召儿猛地惊醒，看见秀娥已经坐起身，召儿急忙把蜡烛点亮：“大奶奶，您是要喝水吗？还是饿了？”
“我方才瞧见姐姐了，姐姐让我不要担心她。”秀娥除了面上有些潮红，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召儿先把蜡烛挪过去仔细瞧了瞧，这才安心，听到秀娥的话，召儿觉得陈大奶奶必定是不好了，但这种事儿，召儿也不能说出口，只能劝着秀娥道：“大奶奶，方才您把我们都吓坏了，这会儿您醒了，正好可以吃第二遍药了。”
“吃药，好端端地，我吃什么药？”秀娥反问召儿，召儿愣了下才对秀娥道：“您真不记得方才的事儿了？”
“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秀娥更加惊讶。召儿见秀娥这样，索性坐在她身边：“您先把药吃了，我再告诉您。”
秀娥见这一碗苦药汤子，皱了皱眉，但还是乖乖喝了。召儿这才把方才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秀娥。秀娥的眉皱得更紧：“难怪我和你们说话，你们都没听到呢。”
“我们只见到大奶奶您的嘴唇在那一动一动，也不晓得您在说什么，也没听到您发出声音。”召儿的话让秀娥哦了一声，见召儿还要扶自己躺下，秀娥摆手：“我觉得，只怕一会儿，消息就该传来了。”
陈大奶奶今儿的模样，和回光返照也差不多，人一到了这步，就再没有生机了。
召儿想着陈大奶奶，不由叹口气，叹气完又瞧着秀娥：“大奶奶，您，您……”
“你也不用劝我，道理呢，我比谁都懂。”秀娥摆手，这话让召儿笑了：“是，道理谁都没有奶奶您懂得多。”
“可是，这道理懂得再多，事到临头，却也无法劝说自己。”秀娥自言自语，召儿很想告诉秀娥，想哭就哭出来吧，但召儿不敢说话，只能敲着秀娥，希望秀娥面上的笑容，能多一些，再多一些。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直相对无言，而天边逐渐露出光，当太阳照进屋内时候，秀娥才晃了晃脖子：“也是我疏忽了，竟忘记了，让你也歇一歇。”
“大奶奶没歇下，我怎么还歇下呢？”召儿还想再说话，已经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大奶奶好些了吗？”
听起来，像是个婆子，召儿上前打开门，瞧见果真是个平常跟着杨太太出门的婆子，瞧见召儿走出来，婆子就对召儿笑着道：“方才，我们门上，收到陈家那边的帖子，说陈大奶奶，殁了！”
“郑妈妈，你平常也是守规矩的人，怎么今儿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来把这事儿，禀告大奶奶。”春姨的声音已经从不远处响起，接着春姨走上前来。
秀娥已经在屋内道：“我晓得了，春姨，你进来吧，我们商量商量。”
春姨还是瞪了郑婆子两眼，这才往屋内去。郑婆子的唇一抿：“拿着鸡毛当令箭，要不是我们大奶奶……”
“婶子。”召儿刚打算进去，听到郑婆子的这话，召儿把郑婆子的袖子拉了下：“你今儿是怎么了，要触霉头吗？你难道不晓得昨晚大奶奶从陈家回来，就病了，你这会儿还把这消息往大奶奶跟前递，也亏得春姨性子好，若是遇到个性子不好的，这会儿你屁股就开了花。”
郑婆子被召儿这样说了一通，面上的不屑神色越发浓了，召儿见她讲不清爽，也就不愿意再讲，转身走进屋内。
“不过是个妾，还在那摆架子。”郑婆子这抱怨不大不小，恰恰能让屋内的人听到，秀娥已经握住春姨的手：“倒是委屈了你。”
“我并不敢称委屈。”春姨还是那样恭敬，秀娥摇头：“这可不成，你是瑢哥儿的亲娘，以后，这个家，是瑢哥儿的。”
世间的规矩，嫡母是要重过生母的，可是母子天性，天下又有几个庶出的儿子，真心实意地敬重嫡母？不过是规矩礼仪，才让他们不得不去敬重嫡母。若没有了这些规矩礼仪，他们中，又有几个人愿意？
“大奶奶，我……”春姨又一脸惶恐，秀娥摆了摆手：“不要再说了，你的心事，我全都知道。”
春姨顿时羞惭起来，还要上前服侍秀娥，秀娥却已经缓缓地躺下去，召儿给秀娥盖好被子，春姨瞧着秀娥这样，踌躇了半天才轻声询问：“大奶奶，陈家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