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愿意再嫁，杨大爷刚去世的时候，我娘抱着我哭，哭我命苦，还没有出嫁就守了望门寡，对我说，等过些日子，再给我寻另外的人家，定会把我好好地，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可是那时候，我心中却在想，既然丈夫对人未必会这样好，那我何不就嫁到杨家，或许，能有些安宁日子过。”
这是秀娥从没有对人说过的话，包括姐妹相称的陈大奶奶，杜大奶奶先是震惊地望着秀娥，接着杜大奶奶就释然了：“原来如此，倒是我，想错了。”
“你想错了什么？”秀娥反问，杜大奶奶笑了笑：“原本我以为，你能嫁过来，定是个贤良淑静的女子，要为苏家门风争气，才要嫁到杨家，甘愿侍奉公婆，操持家务。”
怎么也没想到，秀娥嫁过来，抱着的却是，若丈夫不好，那不如没有丈夫，横竖已经有了儿子，可以安心地把儿子养大。
“所以你没有让那个妾另嫁，也许，不止是为了不好和儿子交代吧？”杜大奶奶猜测着询问，秀娥笑了：“是，春姨是个很温柔和顺的人，我若遣嫁她，只会有人夸我，没有人会骂我。”
侍妾没有守贞的义务，春姨就算再惦记儿子，世间的规矩，这个儿子也是秀娥的不是她的，她不过是那个借腹生子的腹。没有人会问过她的意思，她就如同浮萍一样，在这世间飘零。
“我从没想过，世间竟有你这样想法的女子。”杜大奶奶仔细琢磨着秀娥说过的话，反而摇头笑起来，秀娥也笑了：“自然，等我嫁过来了，才晓得，许多事情还是很多。”
“少了丈夫，大概有一半的烦恼没有了，而且，你还有儿子。”杜大奶奶这话中，竟有些羡慕。秀娥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杜家的管家娘子已经在外面轻声道：“大奶奶，今儿已经出来一个时辰了，该走了。”
杜大奶奶不由望向外面，接着笑了：“是啊，该走了。我若有空，定会再来寻你喝茶说话。”
“慢走！”秀娥送杜大奶奶出去，此时阳光灿烂，杜大奶奶上马车时候，回头看了眼秀娥，接着杜大奶奶就笑了：“但愿，万事如你所愿。”
“是，这会儿，最要紧的是，铺子里的生意。”秀娥的话让杜大奶奶又笑了，但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放下车帘。
秀娥站在那里，召儿已经好奇地问：“大奶奶，您今儿和杜大奶奶在里面说些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已经许久没有那么高兴了。”
“没有说什么，不过是一些我藏在心中的疑惑，竟然可以说出来了。”秀娥只说了这么一句，召儿的眉就皱起：“您藏在心中的疑惑，您也有疑惑吗？”
召儿的话让秀娥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叫，我也有疑惑，难道我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晓得？”
召儿啊了一声，脸色微红：“大奶奶，是我说错话了，我就，我就……”召儿皱眉，仔细想着该怎么说，秀娥伸手拍拍她的手：“不要想了，有些事儿，想了也没意思。”
“那什么事儿有意思呢？”召儿追着秀娥就问，秀娥往铺子里面走去：“自然是，赚钱啊！赚多多的银子。”
可是这赚银子，难道不该是男人们的事儿吗？召儿心中又有疑惑，但看见秀娥往铺子里面走去，召儿急忙提起裙子，追上秀娥。也许，有一天，女子也能赚钱呢。
店铺里的生意很好，秀娥盘账时候也发现了，这银子，只怕等不到三个月，就能凑齐，想到自己能把这些银子，摔在杨老太太面前，看着她目瞪口呆，秀娥就欢喜无限。
算着日子，还有十天就满了三个月了，秀娥一心只为赚钱，并没有去想别的事情。这日回到家中，只见屋内屋外都冷冷清清，召儿的眉不由皱紧：“这是怎么了，家里没人了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先给我倒杯茶，再去找找这屋里的人都去了哪里。还有，若真找不到人，你就亲自跑一趟，去厨房给我传晚饭来。”秀娥一边解着衣衫，一边在那吩咐召儿。
召儿急忙给秀娥倒了杯茶，好在茶焐子里的茶还是热的。召儿把茶倒出来，眉头皱得更紧：“这茶都是热的，怎么一个人也不见。”
“你快去寻人，我先歇一歇。”这些日子着实把秀娥累得够呛，她闭上眼，靠在榻上就想睡去。召儿忙拿过床薄被给秀娥盖好，这才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秀娥原本只想稍微歇一歇，但眼睛一闭，就睡得沉了。猛地，秀娥觉得有人在推自己，还有人很大声地叫着自己。秀娥急忙睁眼，看见召儿一脸焦急地站在自己旁边，秀娥掩口打了个哈欠：“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声地叫我。”
“大奶奶，您醒了？”召儿这句话问得越发奇怪，秀娥不由瞧着她：“自然是我醒了，你到底……”
“方才我出去外面寻人，竟只有一个婆子在，我问了半天，她话都说不清楚，只说春姨还有这屋里的人，都在太太那边，留着她看屋子。我想，她既然话都说不清楚，那也就不让她去厨房传晚饭了。就去厨房传晚饭，顺便问了问厨房，厨房的人说，太太今儿是出去赴宴，赴宴回来就说头很疼，本以为歇歇就好，哪晓得快到晚饭时候，就让厨房不用备晚饭了，说已经请了太医。”
难怪这屋内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带上所有人都去了。秀娥用手按下两太阳，似乎这样才能清醒些，对召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陪我去太太屋里吧。”
“大奶奶，您总要先用点晚饭啊！”厨房已经把晚饭送了过来，召儿见那琳琅满目的饭菜，急忙劝秀娥。
秀娥瞧着召儿没说话，召儿过了会儿才醒悟过来，轻声道：“我服侍您过去。”秀娥笑了，笑容有几分苦涩：“这个时候，我哪还能安安心心地在这吃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