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循声望去，见竟然是陈大奶奶的娘家人，但这娘家人说话的语气，似乎也不是为了陈大奶奶打抱不平，更多的，似乎是……
秀娥的眉微微皱了皱，想起陈大奶奶病重时候，她娘家送来的两个妹妹。那时候，她娘家人盯着的，是陈大奶奶死后，这继室的位子。
现在陈若梁纳妾，大操大办，这样进门的妾，生了儿子，等陈大奶奶真不行了，被扶正也是平常。
这对陈大奶奶的娘家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只有你和翠巧，还把我当做一个活人。秀娥想起陈大奶奶当天的叹息，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也没有和陈大奶奶的娘家人打招呼，就带着召儿进门。
陈家的管家娘子接了贺礼，就要招呼秀娥去花厅坐坐。秀娥说要去见陈大奶奶，管家娘子就笑着道：“晓得杨大奶奶和我们奶奶好，只是这会儿，我们大奶奶她……”
“嫂子，大奶奶叫我来瞧瞧杨大奶奶来了没有。”翠巧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秀娥抬头，翠巧就已经上前对秀娥行礼：“杨大奶奶，我们大奶奶正在念叨您呢。”
秀娥示意翠巧在前引路，带着召儿往里面走。
和外面的热闹相比，内院就安静许多，越往陈大奶奶院子走越安静，秀娥走着不由叹息：“这会儿就这样安静，等新人……”
“杨大奶奶，我们大奶奶就怕您这样想，才想着要见您一面。”翠巧的话让秀娥哦了一声，就见陈大奶奶站在院子门口，对秀娥笑着道：“我算着你一定会来，让翠巧出去外面瞧瞧，果真就把你带来了。”
“姐姐瞧着这会儿神色好多了。”秀娥走上前，拉着陈大奶奶的手就仔细瞧起来，瞧完，对陈大奶奶笑着说。
“不过是拖日子罢了！”陈大奶奶淡淡地说着，这句话说的秀娥又是一阵伤心，但还是跟着陈大奶奶进了屋，翠巧送上茶水点心，就带着召儿退出去，任由二人在那坐着说话。
“姐姐方才的话，我……”秀娥只说了一半，就握住陈大奶奶的手，陈大奶奶笑了笑：“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晓得，不过是靠各种药养着。”
“姐姐！”秀娥一阵难过，陈大奶奶瞧着她：“你姐姐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些，你放心，大爷并不像邱大爷那样。”
“我晓得陈大爷对你好，毕竟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可是姐姐，方才我走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十分冷清，这会儿新人都还没进门。”
秀娥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陈大奶奶还是那样笑，她的笑容有些缥缈，却十分美丽，这样的美丽，仿佛只要轻轻一吹，就会消失。
“这都是我安排的，妹妹，我本就没有多少日子了。大爷他呢，也不能只守着我这么一个人过。他要有人为他管家，为他，生儿育女。”说到生儿育女的时候，陈大奶奶的语气顿了顿，显得有些难过。
秀娥不由转头，免得让陈大奶奶瞧见自己的眼泪。
“妹妹，不要为我难过。”陈大奶奶轻轻地抚摸着秀娥的手，她的手还是那样温暖，但这双手，已经瘦的没有肉了，秀娥把手覆在她的手上，瞧着她，想安慰她，但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妹妹，我能嫁了大爷，也算幸运了。大爷是个好人，这十多年来，也只有我一个，就连纳杜氏，也是我让大爷做的。”陈大奶奶说着就咳嗽几声。秀娥忙端给她一杯茶。
陈大奶奶喝了一口茶才笑着道：“你是和大爷合伙做生意的，我就担心，担心你因为我而迁怒大爷。”
“姐姐，你为陈大爷，想的太多了，太周到了。”秀娥的话让陈大奶奶面上笑容凝固一下，接着陈大奶奶的笑中带上几分无奈：“妹妹，我没有法子。”
没有法子，这就是女人的命。秀娥又想起姐姐去世时候，邱大太太的话。秀娥觉得眼睛酸涩，想要哭一哭，但落泪会让陈大奶奶更难过的。
于是秀娥只能对陈大奶奶道：“姐姐放心，我不会觉得陈大爷的人品不好，也不会……”
“我晓得你的脾气，你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这样，我也就放心了。”陈大奶奶唇边的笑容依旧缥缈。
秀娥的心中越发酸涩，只能和陈大奶奶说些别的话。又问候陈大奶奶的身体，陈大奶奶只让秀娥放心。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前面来请陈大奶奶，要去喝杜氏敬上的茶。
陈大奶奶在翠巧搀扶下站起身，对秀娥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秀娥点头，陈大奶奶就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出去吧。”
秀娥也该出去坐席了，于是秀娥跟陈大奶奶一起出去，走出陈大奶奶院子，越往外走越热闹，仿佛这是两个地方而不是一个宅子。
走近前厅时候，还能听到众人的嬉笑声，陈大奶奶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才对秀娥道：“你听，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些人都是这么高兴。”
“姐姐！”秀娥担心地叫了一声，陈大奶奶微笑：“我先进去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秀娥站在那里，看着陈大奶奶往里面走，召儿已经对秀娥道：“大奶奶，我怎么觉得，陈大奶奶的那些话，就像是……”
召儿不敢说下去，秀娥已经晓得，召儿要说的必定是，就像是交代遗言一样。而陈大奶奶，还不到三十岁。
秀娥自然也明白这点，但她无能为力，只能对召儿笑笑：“我们进去吧。”
厅内热闹得很，陈若溪和陈大奶奶二人坐在上面，杜氏双膝跪地，正在给二人敬茶。
“大奶奶大爷请用茶。”杜氏双手高高举起，陈大奶奶已经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把一把钥匙放在托盘上：“我病得久了，需要有人来帮我打理家务，以后这个家就要交给你了。”
陈大奶奶这话让厅内顿时鸦雀无声，陈若梁本已经端起茶碗，听到陈大奶奶这话就皱眉：“娘子，这，你怎么也没有和我商量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