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的管家已经看见杨家的马车，见秀娥不下车，虽然不清楚秀娥是因为什么，但还是赶紧把这事儿往里面禀告。
邱家办丧事，族内的人自然要来帮忙。这会儿听说杨大奶奶来了却没有下车，邱家一个和苏氏同辈的，人都唤她邱三嫂的，急忙走出来。
见到杨家马车就停在外面，赶车的跟着的人，身上穿的都是素服，却偏不下车。邱三嫂晓得这是着恼了，邱大爷的举动，她也曾有听闻。
但为了邱家的面子，邱三嫂只能走到车前，对车内笑着道：“可是杨大奶奶来了，您瞧，方才人来人往，也没有人往里面禀告，所以我迎接来迟了，还请杨大奶奶下车。”
邱三嫂这姿态谦卑，召儿急忙从车上下来，先对邱三嫂福了福才道：“我们奶奶想着来送我们姨奶奶一程，全了姐妹情分，想着今日府上必定是忙碌的，也就不能去打扰，就在这外面等着。”
召儿这番话说的漂亮，邱三嫂不由迟疑了下，秀娥已经掀起帘子，对邱三嫂一脸抱歉的笑：“您还是忙去吧，我们就在这等等。”
邱三嫂听话听音，晓得秀娥不会下车了，只得又赔了笑，也就先交代人给秀娥端了茶水点心，自己急忙进去里面找邱太太去了。
邱太太正在那和媒婆说话，媒婆手中拿着庚帖：“这几个姑娘啊，人品相貌都过得去，就是家里稍微淡薄了些，您家里是娶续弦，淡薄了些想来也不会在意。”
邱太太正听的高兴，瞧见邱三嫂进来，邱太太不由皱眉：“有事儿？”
“婶婶，是这样的，杨大奶奶来了，说的是送弟妹一程，我请她往屋里坐坐，她却说不好打扰，想问问婶婶，要不要……”
听的杨大奶奶四个字，邱太太就不高兴，等听完，邱太太已经冷笑：“好，好啊，这是在给我上眼药呢，她既然爱在外面等，那就在外面等。横竖以后，亲戚都没得做。”
当着媒婆，就说的这么难听，邱三嫂是真没想到，不过她只是来帮忙的，既然邱太太这样说，她也只能这样应。忙对邱太太笑着道：“既如此，您忙，我先出去了。”
“太太，要我说，您对杨大奶奶也多加点颜色，她啊，以后只怕是能得牌坊的。”媒婆总要劝上两句，邱太太冷笑：“牌坊又不是只有杨家才有，我们邱家也不是这样好欺负的。”
这几句话，恰好被邱三嫂听到，邱三嫂不由摇头，罢了罢了，自己只是个侄媳妇，来帮忙的，这些事情，还是留给邱太太自己处理。
召儿见邱三嫂进去后，只有人过来送了杯茶，不由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秀娥：“大奶奶。”
“有事？”秀娥还是抬头看着召儿，召儿迟疑一下才道：“这，这样对邱家，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召儿，你觉得这件事里面，是我们做错了？”秀娥缓缓询问，召儿摇头：“明明是邱大爷……”
“既然是邱大爷做错，邱老爷邱太太纵着他才让这错越来越大，甚至于让姐姐绝望。这会儿不过是不理睬他家，怎么就成了我们错了？”
秀娥反问，召儿觉得秀娥说的有道理，但是，似乎这个世上，不是这样想的。召儿在那纠结，秀娥已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当日苏氏的手，如此冰冷，姐姐所求的，不过是丈夫的温言相待，而不是那样绝情。
而邱家，连这点都不愿意给她。既然如此，还去管什么世间礼仪？礼仪，是要对讲理的人的。
送姐姐一程，不过是不让自己留下遗憾。邱家的大门已经打开，一群穿着孝服的人从里面走出来，男左女右分别跪下。邱大爷的儿子披麻戴孝，手中捧着苏氏的牌位，跪在最前面。
这是灵柩要出门了，召儿急忙上车，车夫已经赶着马车，缓缓往村外行去，陆续也有送葬的客人，走出来各自上马车，要在村外等候。
秀娥掀起帘子，能看到灵柩被人抬出来，孝子跪伏在地上，灵柩从他身上过去。邱大爷被人扶着，跟在灵柩背后。
之后才是烧纸，鞭炮。到了村口，顺着定好的路线，一路去往邱家祖坟。这是正室嫡配的待遇，秀娥却只觉得齿冷。
“奶奶！”召儿瞧见秀娥的双手颤抖，只能把祭品递上，小声提醒秀娥，该下车去祭奠苏氏了。
秀娥深吸一口气，接过祭品，召儿掀起帘子，灵柩已经停在前面，邱家送葬的人都站在灵柩背后。
秀娥抬头，看见邱大爷一脸悲伤，仿佛他和苏氏真的是对恩爱夫妻。真是笑话啊！逼死了人，不过就轻轻发落，最后还要被人夸一句，真是情深义重。
秀娥走到灵柩面前，双膝跪地，邱家的管家已经走过来接过祭品，交给一边的孝子。孝子接过，只抱了下就被人接过送到灵柩跟前。
旁边的人在高声说着什么，不过是些礼仪套话。秀娥看着灵柩，开口泪已经流下：“姐姐，一路走好。”
这一句说出口，秀娥已经难过的无法言说。邱三嫂过来搀扶：“杨大奶奶还请过去歇息歇息。”
曾是一个家内的姐妹，各自出嫁之后，就再也不能提起曾经姓苏了。秀娥的泪落得更急，邱三嫂也不由抹了眼泪，但还是要劝着秀娥。
秀娥迟迟不站起，那灵柩就不能起来，这会误了时辰的。
“侄女，我晓得你难过，先起来吧。”苏大太太本是在邱家等候的，听说秀娥跪在灵前久久不起，于是就匆匆赶来，只说了这一句话，苏大太太就泪落如雨。
秀娥这才抬头看向苏大太太，邱三嫂借力把秀娥扶起来。秀娥往一边走，灵柩这才重新被抬起，往邱家祖坟方向行去。
“大伯母，我……”秀娥看着苏大太太，刚说了这一句，邱大太太就颤声道：“我懂，我都懂，这也是我们女人的命啊！”
女人的命像菜籽一样，撒到哪块地，就长成这么样。这是秀娥儿时，听奶娘说的。那时候的秀娥不服气，为什么不说男人的命像菜籽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