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随性而完美的计划, 是不是该为这些人鼓个掌?”
顾季的声音不急不缓,将一个残忍、血腥的故事娓娓道来。
每一句话,都令纪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他猜到顾季的死也许没有那么简单, 但却没有想到,这山庄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沾着顾季的血。
纪宁一阵心慌意乱。
估计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他既然能从地狱里爬上来, 不把所有人杀光以报血仇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存活】
【找出“凶手”】
原本只是以为山庄里的人自相残杀, 只要避其锋芒总会留一条小命,没想到,纪宁简直要苦笑了。
山庄里血腥的秘密, 从来就不止一桩……
在这样一个恶鬼手里存活七天,纪宁叹了口气,活的也算是够本了。
之前几人死的那样惨,不知道其中有多少顾季的手笔, 眼看着向言、黎婉清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还不知道什么样的磨难在等着他。
自从向言挨了那一刀之后, 大厅里便是死一般的寂静。顾季踢了踢脚下一动不动的人,向言明明还喘着气, 却生生忍着所有的痛呼,不发一声。
顾季许是觉得无聊,握着纪宁显得冰凉的小手, 提起了一件有趣的事:“宁宁, 你知道柳曼为什么非要段应商的手机不可吗?”
“为、为什么?”纪宁声音颤抖着, 不敢说他根本不想知道。
顾季很是苦恼的样子, 思索了片刻, 将纪宁放在了沙发上, 摸了摸人的脑袋:“辛苦宁宁等了,我去拿个东西。”
片刻话的功夫,顾季便干净利索地上了楼,除了些翻找东西的叮当声音,纪宁还听到衣料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身上的药性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重了,纪宁手肘撑起身子重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半倚靠在了靠垫上,一眼就看见黎婉清拖着瘸了的腿和别到身后的胳膊,朝着大厅角落里的电话一点点挪去。
纪宁捏了一把汗:“黎婉清,你……”
黎婉清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继续向着不远处的老式电话机爬去。
他想说这样做,顾季随时会下来,一旦暴露又会惹怒他,但黎婉清这样果决的个性根本就是个不听劝的人,明知道是微乎其微的可能还是去了。
黎婉清手指尖勾住弯曲的电话线,断了的胳膊扭曲的可怕,她眼里却闪着异样的光,直勾勾盯着电话线,耳朵和肩膀夹着急不可耐的盘了三个熟悉的数字。
“嘟嘟嘟——”
“嘟嘟嘟——”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老式电话的声音在大厅里显得无比清晰,一阵阵忙音。
纪宁心里突然觉得奇怪,两、三天前手机都没有信号,电话却能打得通,但是今天却突然没了熟悉的声音。
“喂?”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响起,极为陌生,黎婉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籁,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
“警官,警官救命!”
“有个杀人魔!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你快点来救我们!”
男声温柔镇定地不像话:“您好女士,请问前两天报警的也是您吗?”
黎婉清连连答应。
那男声了然,却没像上次一样有纸笔记录的沙沙声,语调有些奇怪:“女士,您可以描述的详细一些吗?”
“比如,他的长相,或者是声音……”纪宁还在奇怪,警官想了解杀人犯信息,长相倒是可以了解,可声音该怎么描述?
就在此刻,楼梯上传来了缓缓的脚步声,一步接一步。
伴随着奇怪的电子音,像是系统故障时滋啦滋啦的噪声。
而电话那头同时,也响起了同样的声音。
电光火石间,纪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思路那样清晰。
他们都被骗了!
从到到尾,这个电话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信号,电话那头的人分明只有一个顾季!
他从所有人进入这个山庄就开始布局,段应商死后,几人如果在当天雪还未积的太深一起出逃,也不是没有逃脱的可能。
但顾季显然料到这一点,借着警局权威,用假造的雪灾状况,和虚无缥缈的等待救援暂且稳住了所有人,让所有人心甘情愿被困死在这个山庄。
加上愈来愈来的雪势……先是挑唆几人自相残杀,作壁上观,再逐个击破,慢慢折磨。
一股寒气从脚底穿透纪宁全身,冻得心尖直发颤。
“怎么?黎女士不好形容歹徒的声音吗?”温柔的接线员声音在大厅响起,顾季按了下贴在喉结处的变声器,随即是一道诡异的空灵鬼声。
“是这样?”
他又按了一下,恢复寻常的声音,挑了挑眉:“还是这样?”
整个大厅除了顾季一人独角戏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黎婉清手腕本就折断,靠着肩膀和侧头把电话夹在角落,因为顾季的突然出声,电话机身狠狠砸在地板上,塑料外壳碎裂露出了里面缠绕的电线。
“哎呀,女士你还在听吗?怎么不说话?”顾季的声音随着变声器的不断变换显得诡异万分。
黎婉清全身都在颤抖,杂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只是有些结痂的小伤口因为大幅度的撕扯又了裂开来。
“我早该知道……”
顾季笑了笑:“放宽心,明天后警官一定能如愿前来山庄。”
他顿了顿,随即补充道:“至于是来营救幸存者,还是来收尸尸检……”
“那可就不一定了。”
顾季眨眼间到了纪宁身边,扯着他的身子抱在怀中,纪宁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身底下却被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的生疼,不适应的扭了扭,却被一巴掌拍在了柔软上。
纪宁动了动鼻子,在一股血腥气之间却嗅到淡淡的……香水味?
就在他怀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顾季从硌着纪宁的地方握出了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子。
“黎婉清的香水,你拿这个干什么?”纪宁皱着眉,这是当时搜查她房间的时候,搁在梳妆台上的那一瓶。
不对,纪宁注意到细微的差别,这个瓶子外层的花纹突起的纹路几乎已经被磨平了棱角,看起来旧的很。
上次看到黎婉清的那瓶香水还剩下小半瓶,可这才短短几天,顾季手里的这瓶已经空了瓶。
这样的情况下,黎婉清怎么可能有心思喷香水?
纪宁想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同一瓶。
一瓶香水,算不上高档的牌子,甚至早已经挥发完,但黎婉清急切、焦躁地面孔,像是挪动的长蛇,在地上挣扎起来,像是被抢了什么珍宝。
“顾季,你还给我!!”
透明的琉璃瓶,反射出窗外洁白无垠的一片雪色,而另一面折射出地上披头散发挣扎扭曲的血色女人。
她为什么这么在乎这瓶香水?
“别急。”他一脚高高抬起,看似轻巧地落在脚下女人的背上,却将人死死碾压在地上,只能侧脸贴着冰冷的地砖。
他讥诮地笑了声:“看着是不值钱,但这可是我们黎婉清同学珍藏的宝贝。”
他将手里的琉璃瓶一抛,准确地砸中了向言流血的肩膀,在伤口血肉上弹跳了几下,掉到了向言的面前。
“是不是啊,向言?”
像是尸体一样僵直在地上的人,从喉咙眼挤出一声急促的嘲意,是一贯嚣张、张狂的语气。
“呵——”
“顾季,你是做鬼太久丧心病狂了?还是人死了脑子也烂透了?”
“我是男人不是女人,用什么香水?”
他低低的咳嗽了两声,也许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咳出了一口血沫,嗤笑了一声:“还是顾季你……喜欢用香水?”
这样的话分明是在故意刺激顾季,但同时也能听出向言的意思,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劳什子的香水,纪宁更是觉得蹊跷。
黎婉清听到这句话,原本还挣扎的身体顿时僵在了地上。
纪宁抿着唇,微微侧头看向带着笑意的顾季,时不时捏两下他的指腹,像是哄着个什么小宠物。
顾季的脸近在咫尺,是一张青白中能看得出俊挺五官的面容,纪宁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出来的古怪。
“呦,看来向言同学记性不太好啊。”他踢了踢脚下的女人,“还是送的女生太多,记不清了。”
“嗯?”上扬的尾音,显得怪异讥诮。
纪宁蹙着眉,不解地望向说话的人,带着些无措和茫然。
“还是我来说吧。”啧了一声,顾季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勾着手在纪宁下巴上挠了几下,像是逗弄着家养的小猫咪。
“嗯……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指节抵在纪宁唇上,用力地按了按,看着饱满的唇瓣被蹂lin的更加红滟。
“某一所顶尖的高中里,吊车尾的班级里,有一个女生,成绩一般、长的一般,是放在班里翻都翻不出来的一棵草。”
“孤僻、不合群,她坐在角落的垃圾堆边,成了和垃圾、臭味相伴的出气筒。”
纪宁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说的人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眼神落在低低垂着头,长发掩面,身子微微颤抖的人。
“谁都可以朝她身上丢垃圾,然后装作不小心地捂住嘴,夸张地来一句:‘呀,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裴容笑了声,“直到这个受尽欺辱压迫的灰姑娘……遇到了自己的王子。”
“虽然,这个王子,”他瞥了眼地板上撑起半个身子的男人,接着道,“可能健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