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
“嘘——”
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 大手拦住了那道脱口而出的声音。
“宁宁,当心点。”
“要是发出的声音太大,吵醒了什么人, ”他僵硬的面容勾起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不加掩饰的威胁, “你可就要下来……”
“陪我一起了。”
纪宁连连摇头, 双手下意识抬起死死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甚至想连呼吸声都一并压下去。
祂对纪宁的乖觉十分受用,从他的身后收回威胁的器具, 一步步站到了纪宁面前。
纪宁惊恐的眸子,隔着一人的距离,对上了那对不带任何温度的眸子。
“顾、顾季, 你不是……”
纪宁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含混不清的声音从指缝间挤了出来, 他却不敢说出那个字。
顾季冷笑了一声, 食指大力勾起面前人的下巴,迫使人不得不高高昂起头,承受着压抑的怒火和怨气。
“是啊。”
“我不是四年前就死了,为什么……又会回来找你呢?”
顾季的黑色瞳孔中倒映出纪宁那张漂亮却恐惧的面容,浓郁的化不开的黑色像是一汪深潭, 随时要把捏在手里的人吸进去似的。
“宁宁,我没想到, 你现在这么的受欢迎……”
“裴容。”
“向言……”
“只不过四年, 你变化竟然这样大, 漂亮的、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像是久别重逢间, 情人的亲昵呢喃, 祂指尖轻轻划过纪宁的脸颊, 在那光滑细腻的肌肤上留连着,欣赏着浑身僵直的人面上掩饰不住的惊恐表情。
“……宁宁,我好想你。”
“你想我吗?”
纪宁下意识想摇头,不知哪儿来的求生欲却迫使他改变了方向,行动不由心地狠狠,点了两下头。
明明面对着一个恨不得离开十万八千里的人,哦不,不对,是鬼,纪宁却硬生生在那道冰冷的注视下改变了态度,他有一种“如果摇头就会被整治的非常惨烈”的预感。
“是吗,你有多想我?”
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因为他这样一句话,竟然两行热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滴滴答答坠在了扶着纪宁下巴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不受控制地一抖,像是被炙热的岩浆灼伤。
纪宁默默地流泪,泪眼朦胧望着他,一颗一颗晶莹不断滚落,薄薄的眼尾红的热烈,像是赤红的珊瑚脸色苍白无比,却在两颊泛出红晕,身子一抽一抽,随着泣音小幅度地颤抖。
他咬着唇瓣,面容凄楚仿佛是被负心汉抛弃了的小媳妇,可怜却又不敢大声指责家里的顶梁柱。
望着失踪了许多年,销声匿迹后又突然出现的自家男人,只能用眼神暗暗谴责,小声怨怪。
“唔……你、你怎么才回来!”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顾季忍不住后退一步,身形有些踉跄,眼神错开,闪避眼前人汹涌而出的炙热情感。
想他?
这怎么可能?!
眼前的人一开始透露的迷茫神色,分明是把他给抛诸脑后,不管是死而复生、还是亡灵重现,也都只是惊恐和惧怕,哪里有什么……思念?
可他哭的又是这样凄惨,如果不是他闪避的及时,那双柔软的手应该会顺势环住他的腰身,将带着泪珠的脸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无助、凄愁地牵扯到那一截窄窄的袖口。
“我真的很想你。”
纪宁再一步逼近,倾诉着自己的情绪,也许是深夜突然的刺激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纯净的瞳孔显出闪烁:“会不会是梦?一觉睡醒后你就会消失?”
“你不知道,这四年我有多想你,”盈盈垂泪,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像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拂面痛哭。
“当年,就差那么一天,就一天,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羸弱的身躯不堪重负,下一秒似乎就要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倒在顾季怀中。
仍然还在不死心地祈求:“顾季,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
房间里忽明忽暗,小夜灯的光昏黄明灭,让顾季的面容显得更加僵硬、死板,也许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情感冲击。
却又不像是高兴,整个“人”显而易见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冷漠中带着些……手足无措?
眼前的小家伙还生怕他感知不到那汹涌澎湃的爱意,一双亮晶晶、水洗过的眸子含着爱意望向他,喋喋不休地倾诉着多年的思念。
顾季捏紧了拳头,低声喝道:“够了!”
纪宁一愣,被他无情的声音震了一哆嗦。
像是被抛弃的小奶猫,可怜巴巴地看向毫无人性的主人,默默收起了眼泪,换成了无声的抽泣,却更让人心疼。
顾季乱了章法。
他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这样下去,迟早会……
打定主意,不知道心里是酸涩更多还是怒气更多,只能勉强压抑住外泄的情绪,手掌上移到纪宁圆润的后脑勺,慢慢俯身……
就在纪宁顺从地闭上眼,准备牺牲色相换取男鬼同情,争取留下小命时。
忽然——
“宁宁,不要说我来找过你……”
质疑的声音还未出喉咙,人已经逐渐开始模糊意识和神智。
后颈一阵剧痛,纪宁才明白,自己硬生生挨了一手刀。
顾季……好狠的一男鬼!
只来得及对着随身的统子哥吐槽了一句——
【淦!白瞎我的演技了!】
……
第三次了。
向言一把拦住摇摇晃晃、埋头出神,只差几寸就要一头撞上厨房玻璃门的纪宁,看着人垂着眼睛、眼下隐约发青,两颊却红的异样,整个人散发着颓丧、不安的情绪。
向言皱紧了眉头,看了眼同样一反常态的裴容。
明明人就跟在他身后一点,这么近的距离,要是放在平常,说他不会把人搂住疾言厉色教训两句,估计一屋子的人都不相信。
可今天,怎么一个两个,都跟丢了魂似的。
他也不想多管闲事,乐的没人跟他争,不放心的伸手拭了拭呆呆的人额头的温度。
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向言惯常弯起的狭长眸子此时浸满了担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显示出隐约的怒气。
“啊?”愣怔了一下,纪宁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
他发烧了?
看不见自己两颊泛着深深的红晕,纪宁只觉得从起床后身上就有些燥热,头也沉沉的、四肢像是灌了铅,提不起精神,他以为是昨天的过度运动,加上半夜……
但却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这样没用,不过时挨了些冻、又受了惊吓,竟然就发烧了。
“你烧成这样,都没感觉吗?”
纪宁迷糊地抬眼看向一脸紧张的向言,看着人明显冷沉的脸色,和明显不悦的语气。
明明是自己生病了,却还要分出心思去哄生闷气的人。
“我很少生病的,”像是害怕人不相信,甚至举起右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真的。”
向言面色有些软化,只是看起来仍然有些郁气,纪宁只好揉着发疼的眼角,微微瘪起嘴,小声补充道。
“我都生病了,你还这么凶……”
刚刚还脸色不善的向言,听见他小声的咕哝,突然突兀升起对自己的怒气。
这都什么时候了,当然是先退烧要紧!
大厅里备了医药箱,里面储存着一些常见的退烧药和消炎药,向言把绿色塑料箱盖打开,仔细查看着每一盒药的包装。
纪宁说:“随便找一盒感冒药就行了,应该药效都差不多的。”
向言被这样不爱惜身体的言语刺了一下,捏着纸盒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纪宁。
白嫩莹润的皮肤像染了一层胭脂,从眼尾到两颊,平日里精神烁烁的小鹿眼有气无力地垂着,配着眼下的乌青,像是病恹恹的小幼猫。
向言起伏的胸膛彰显着不平静的心情,却只是深深地看了病恹恹的人一眼。
真是胡闹!
药也是能随便乱吃的?
本来就不聪明,要是再不好好吃药,不得越治越糟糕,直接变成小傻子。
“一日三次,每次一粒,禁饮食辛辣刺激……”
详细的过完每一盒药的生产和保质日期,终于找到了几盒可以服用的退烧药,向言逐字逐句研究着服药禁忌,仿佛是为了sci或者核心刊物而进行的重大试验项目盯梢。
“我去倒杯水。”
裴容搭在裤缝的手指默默收紧,像是在挣扎着什么,却还是没有上前,转身去了厨房。
向言瞥了厨房熟练地等水、烧水的的人影。
呵——
还以为转性了,结果还是逮着机会就献殷勤。
向言挑的是不良反应较少的中药胶囊,药性温良。
薄薄的锡纸膜被挑破,露出里面黄绿药衣包裹的胶囊,只打开了一会,空气中就隐约可以嗅见苦涩的药味,像是中药熬煮散发的气息,不太好闻。
“吃药了。”裴容把水递到纪宁手里,冷淡的眸子晃着淡淡的忧色。
他端了两杯水,一杯温水用来吃药,还有一杯不断升腾着大量白雾的开水,应该是为了让纪宁喝了之后发发汗,更快的退烧。
“唔……”纪宁不情不愿接过水杯,看着递到面前的那粒药,做着最后的反抗,“能不能不吃药啊,好苦。”
“不能。”
两个男人在这件事情上出奇的一致,断然拒绝。
【赶紧吃药】
就连系统也出来掺一脚,要不是当着npc的面不能ooc,恨不得把系统商城的特效药一股脑都捧出来。
“……”
纪宁垮着个小脸,眼一闭心一横,牙齿叼起那颗药,几乎是从舌根擦过去,猛灌了一大口水,把胶囊囫囵吞咽了下去。
“嘶——”
噎得倒吸了口气,向言连忙在人背后轻轻拍了几下,大掌搭在曲线优美的后脊,一下一下替人顺着气。
浓郁的黄连苦味让纪宁忍不住又灌了几口水,企图把那苦涩的气味给压下去。
裴容绷紧了后槽牙,伸出的手默默在身后握成了拳头。
“我包里有奶糖,不然纪宁你吃一颗,压一压?”黎婉清见他这么难受,这样提议。
说着起身,作势要上楼。
纪宁嘴里还含着水,不好意思麻烦她,连忙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了。
没想到,向言却比他反应更快,一句“不用”擦着纪宁的耳后根就丢向了楼梯上的女人。
黎婉清被直接的拒绝钉在了原地,无措地搓着衣服下摆,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她抿了抿嘴,只能找了个不算尴尬的借口:“我、我去叫高清起床。”
像是躲避什么刀子似的,头也不回蹬蹬蹬就小跑上了楼梯。
纪宁不由得浅浅谴责了下凶巴巴的向言,朝着人不赞同地压了下唇角。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霎时——
“啊啊啊————”
女人尖锐、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庄。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