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孙中山先生原配卢夫人的一句话:
我爱你是真的,
可我不能阻止你。
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可我觉得除了我,谁也配不上他。
身高的原因桑榆仰着头,说话的热气喷洒在男人的下巴处,微微有些痒意,透着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气息。
距离有些近。
王天风喉结滚动放下虚搭在腰间的手后退几步,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几番欲言又止,只化做一句:“抱歉…我从未想过伤害你。”
不知道是不是牢里光线暗,出现了错觉,桑榆隐约看到了他眼底的难过。
一闪而过的像根本没有这回事。
难过?他有什么好难过的,该难过的是我才对吧,被他连累得没了家人,还被他害得入狱。
心中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她不确定的偷偷又瞟了一眼,眼前之人神色自若,没有半点难过的样子。
果然…看错了…他的心根本就是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冷心冷清的又怎么可能会难过呢。
桑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走的时候师父还好好的,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
外人都道桑老先生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才得了这祸事,桑榆却不相信,师父平日里待人亲近,从未于他人红过脸。
唯一的可能只有他——王天风。
来时他一身的伤,原本以为定是他得罪了什么人,才牵连了师父,直到现在…桑榆有些不确定了。
思绪不禁回到了一个多月前。
距离师父去世已经过去三天了,桑榆抱着师父的黑白照浑浑噩噩的还没缓过来,眼神呆呆的望着前方。
林叔看着地上双眼无神的桑榆,蹲下来于她平视:“先生曾说过,要是他走了,便把他火化了,骨灰撒入大海。”
说着把瓷罐放到她手中,然后坐在她旁边的垫子上:“阿榆呀,林叔知道你和先生感情深厚,先生去世你一时接受不了,可你这三天不吃不喝也不哭的,就搁这儿坐着发呆,大家伙都很担心你。”
桑榆擦拭着瓷罐的手一顿,随后手攥成拳头,攥的越来越紧,指甲刺入掌心留在很深的一道月牙印,也不见她停下来。
林叔本就是想劝她看开些,不知道哪句话刺激了她,反而适得其反了,实在看不下去她这副自残模样,强硬的扳开攥紧的手,手心的月牙有些破皮,隐约有些血色,林叔忍不住抱怨。
“你这孩子,这是在做甚么?你心里有什么苦就和林叔说呀,别什么都憋心里成吗?先生平日里最疼你了,要是知道你这副模样是走不安息的。”
怎么招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林叔望着桑榆这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心里难过得紧,说着说着眼眶就湿了。
“阿榆呐,林叔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可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只有好好活着,才是对先生最深的共情呀。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先生吗?”说着林叔从袖口拿出一张报纸:“诺,这就是先生的故事。戏园对先生很重要,你替先生守护好它好吗?”
桑榆终于有了动静,接过眼前的报纸,看起来。
这是一篇小说,作者是予……予冬!桑榆知道他,他曾经发表过一篇《论香烟》的禁烟文,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
桑榆曾经还好奇过,这位不怕死敢于挑战黑势力权威的人是哪位高人。没想到偶像竟然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的死不简单!
半响,桑榆看完《浮生记》心里一阵酸楚。戏园竟然有段这样的往事。师父年轻时因为家族联姻爱而不得,好不容易反抗了又因为心爱的姑娘误会他有二心,姑娘消失了也带走了他的心……
说到底还是两个字:信任。
缺少信任呀!
一直以来积攒的不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她空洞地睁着双眼,抱着自己无声的呜咽。
师父也是痴情,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守着戏园等着她。只是师父到最后还是没有等来他的姑娘。
林叔起身,捋了捋长褂,拍了两下桑榆的肩膀以示安慰:“阿榆,先生走了戏园可不能就这么毁在咱们手里了呀。”
……
师父这事桑榆有两悔。
一悔不该同情心泛滥,遇见他救他。
二悔不该引狼入室不自知,独留师父一人在家。
桑榆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他,又或者没有去外地,就这么守着师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可惜没有如果,待自己如亲闺女的师父不会在回来了。她敛去眼底的情绪,带着几分自嘲:“人都死了道歉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还我一个师父不成?”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快,让他愧疚。望着王天风面不改色的脸,桑榆很不满意。
从认识到现在他总是这样,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放在心上。他就像一块石头捂不热。
或许就不该救你。
双目对视僵持不下,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这句话居然在正主面前说了出来。
王天风微微皱眉,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突然变得无比凌厉,死死盯着桑榆,想知道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她总是有办法让他生气!
那天的事并非他本意,军统出了叛徒,他不仅身份暴露还受了伤,就连辛辛苦苦建立起来情报站也被端了。
幸好遇见了她,却没想到连累了桑老先生。
军统内部政治腐败,不少的人拉帮结派,他对这些行为从来都是不耻的,所以从不于他们虚伪龙蛇,办事也不讲情面。在军统自然是上司的“掌中宝”同僚的“眼中钉”。
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这些王天风知道却从未放在心上过。
没想到那群人拿他没办法,便去查与他有些关系的桑老先生,派人偷偷跟踪,结果还真查出了些东西,桑老先生竟然是位资深的红色革命家。
而自己被迫撤离上海,知道这事时也是为时已晚,桑老先生已经被暗杀了。
王天风不禁有些悲凉,桑老先生拳拳爱国心,殷殷报国志,没倒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同胞的枪下。
她和桑老先生感情深厚,以她的性格要是知道桑老先生的真正死因,绝不会置之事外,这事绝不能让她知道,她还这么年轻,不该把时间耗费在报仇上,这些事我帮她做就好,她误会就误会吧。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恨自己。
桑老先生是共党的风波还没过去,她肯定会受到牵连,她若是有其他安全的去处也就罢,我倒也省事,不用强迫她回军校,但是没有呀!只有把她放在军校,才能护得住她。
王天风捏了捏鼻梁,无奈感油然而生。从一开始她便跟自己反着来,怨自己害死了她的师父,这下又来了刘铮这干子事。
唉……该怎么办才好呢?她对刘铮的感情若是真的,强行拆散怕是又得被她记恨了吧?王天风不动声色瞄了眼桑榆,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也罢,在劝劝,自己让她失去了亲情,总不能在棒打鸳鸯,把她硬绑回学校,让她在丢了爱情吧,总归是自己亏欠她的……
“拂华。”男人的声线磁性,看着桑榆一字一句严肃道:“刘铮并非你的良人。”
桑榆被他一副“家长教育自家小孩不听话”的模样给气笑了。
话不过大脑,就这么顺嘴说了出来:“他不是,难道你是吗?”
桑榆一惊这话怎么就说出了口,内心有些尴尬。
王天风眼眸渐深,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最后化为平静。
王天风放软语气,诱哄道:“我也不是。你跟我回军校,我护你到遇见良人的那一天好不好?”
桑榆绕了绕脸颊旁的刘海,冷嘲一声:“是吗?如果我非他不可呢?”
气氛有些凝固,良久。
“我得罪的人不少,你现在处境不安全,要真这么爱他,等这事一过,我保证把你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