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反问,让宁嘉祺顿时语塞,满腔愤怒悄然退去。
他虽然是个粗莽武人,可他不傻。
冷静之后再来想,好像……大哥说的一点也没错。
王妃刚才缠着自己哭哭啼啼,说什么都要救自己哥哥。
爱极了王妃的宁嘉祺听完,热血上头。
他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对于朝中事两眼一抹黑,连着问了好几个大臣,都说这个张海翀是太子爷的人。
于是一路跑到东宫来,想要找太子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愤怒如潮水般退去,冷静重归头脑,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废话!
眼前这个人,除了是自己的大哥外,更是东宫储君,大梁未来的皇帝!
自己是弟。
更是他的臣!
想起刚刚自己差点没给东宫大门拆了的混账举动,他背后冷汗涔涔,那双提刀的手,抖如筛糠。
“太子殿下,刚才……刚才臣弟……”
宁嘉祯胖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现在想起来我是太子了?刚才在我东宫门外撒泼犯浑的时候呢?”
“……是臣弟的错,臣弟……”
“哼!”
宁嘉祯冷哼一声。
太子一向平易近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和善样子。
这一声冷哼,其中怒火不言而喻。
如果这事儿闹大了……
哎呦!
宁嘉祺呲牙,醒了神,摸摸自己被打的后脑海。
“浑小子!以后还敢不敢跟你大哥犯浑了?”
宁嘉祯收回巴掌,乜(mie)斜着眼瞪老七。
“……不敢了。”
宁嘉祺缩着脖子,一脸畏畏缩缩。
挨了一巴掌以后,儿时被大哥薅住后脖领子拎着揍的记忆又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不是纠结这事儿的时候了,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
大哥这句话一出口,宁嘉祺知道这是不再计较他犯浑的过错了,心下大定,老老实实地跟在大哥后面,像个乖宝宝一样。
“李景安算皇亲国戚,出了这种事儿,还是张海翀当着百官的面捅出来的。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你越王必须从里面摘出来!”
宁嘉祯在前面,背着手道。
“大哥,那我去找銮仪长使?”
哎呦!
刚说完话的宁嘉祺又挨了一巴掌。
“刚才我说的话都是放屁么?让你摘出来,摘出来!你倒好,还想往里凑?”
宁嘉祯这个恨铁不成钢的劲儿,全使在刚才那一巴掌里面了。
“动动脑子行不行!老爷子当庭让銮仪司去办差,你这个时候再去找銮仪长使,老爷子会怎么想你?”
“哦,你小子现在能耐了?敢跟我对着干了?”
哦。
宁嘉祺拢共吃了两巴掌,委屈巴巴地闭上嘴,乖乖听大哥自言自语。
“全摘干净,不现实,毕竟你是李景安他妹夫,有王妃这层关系在,你永远摘不干净。越想撇清,反而容易越描越黑。”
“这样,你待会回去写份请罪折子。”
“啊?”
宁嘉祺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己大哥。
“这折子的内容,嗯……”宁嘉祯思量片刻,“向父皇请罪!里面随便找点责任往自己头上揽,但也别太离谱了,那样太假;再写上你愧对天恩,求父皇罚你食邑,缴你兵权,削你封地!”
“啊???”
宁嘉祺一个音愣是拐了三个弯。
“啊什么啊?傻么!”
宁嘉祯一瞪眼睛,作势又要抽他,宁嘉祺吓得一缩脖子。
“你想,你大舅子离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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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八千里,他出这么一档子事儿,跟你有啥关系!这折子一上,表示全力支持老爷子的决定。放心好了,老爹绝对不会扣你一点东西!跟你没关系的事儿,罚你干啥?”
“那李景安……”
见宁嘉祺还提他,宁嘉祯苦笑道:
“我的个傻弟弟呦!现在銮仪司接手了以后,李景安能不能安然无恙,就看他自己屁股底下干不干净了!除非你有本事能把老爷子说动,让他老人家收回成命,不然,你找谁都没用!”
“当哥哥的就只能帮你到这个份上了。”
“王妃那儿……”
这个大情种!
宁嘉祯一拍脑门,无奈道:
“弟妹那里就得你自己去哄了,摆事实,讲道理,她要是明白事理,会理解的。”
宁嘉祺点点头:
“我明白了,多谢大哥!”
向着宁嘉祯深施一礼,掉头风风火火,径直跑了。
“哎哎哎!老七!饭还没吃呢!”
“下次一定!”
迎面的清风中,带回宁嘉祺远去的声音。
“这孩子……”
宁嘉祯笑着摇摇头。
“太子爷,那这酒……”
胡德财刚从寝殿出来,就看见宁嘉祺跑远的场面。他满身狼狈,一身灰扑扑的,一左一右怀抱着两坛泥封的美酒。
“放回去放回去!等好日子再喝!”
宁嘉祯摆摆手道。
“喏。”
胡德财应了一声,委屈巴巴地抱着酒又回寝殿去了。
宁嘉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但宁嘉祯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儿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太子爷!太子爷!”
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跑进东宫。
“哎呦喂!今个儿什么日子?又怎么了这是?”见这内侍喘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只顾着一头磕在地上,宁嘉祯抱怨一句,快步上前,“快起来,慢些说。”
“太子爷!不好了!皇长孙殿下惹怒了陛下,被打了二十板子!”
“什么?”
眼前小内侍的一番话,让宁嘉祯大吃一惊。
“文瑾挨板子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但一个小小内侍,哪有胆子敢编排龙孙?
还是当着自己面。
宁嘉祯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想从他心头浮现。
“人现在在哪?有没有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嘉祯深呼吸一口,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颤抖。
“回太子爷,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刘总管差奴婢来报信儿之前,已经安排人手将殿下送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
宁嘉祯背在身后的胖手止不住颤抖。
眼前的小内侍不过是个跑腿送信儿的,再具体一些的内情估摸着也问不出来。
挥推了内侍,宁嘉祯在偌大的东宫之中来回踱步。
他这辈子跟太子妃俩人就这么一个大儿,蓦然间听闻这个心尖尖上的大宝贝儿子被老爷子抽了一顿板子,再怎么沉稳的性子也镇定不下来。
“太子爷!长孙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胡德财向门里叫了声。
宁嘉祯快步走出东宫,一身肥肉随着步子,颤颤悠悠。
见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宦官小心翼翼地将趴在软轿里脸色煞白的宁文瑾抬进东宫,宁嘉祯赶紧招呼:
“送到寝宫去!”
“喏。”
几个宦官应了一声,将宁文瑾抬进东宫他的寝殿里,又轻手轻脚地伺候着宁文瑾趴在床榻上。
一旁的胡德财也没闲着,暗地里悄悄地塞给了几个宦官一人一个小银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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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爷赏你们的辛苦钱。”
“谢太子爷赏!”
几个宦官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谢赏。
“你们几个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久,也是懂规矩的,出去以后,说出去的话仔细些。不然……哼!”
原本和眉善目的胡德财倏然神色一凛。
有时,言不必尽,一声冷哼足矣。
“奴婢明白!”
宦官们点头如捣蒜。
“去吧!”
打发了这群跑腿儿的,胡德财重新回到寝殿外伺候。
太子妃娘娘已经在殿内,正紧紧搂着一脸苍白之色的长孙殿下哭天抢地。
“儿啊……我的儿啊……”
“娘……我没事……就是你再不撒手……我就该有事儿了……”
太子妃林氏虽已是三十三岁的年纪,还是个十五岁孩子的娘亲,但保养的极好,身段也没走样,看上不过二十五六的年岁。
怀里是差点让自己亲娘活活闷死的宁文瑾。
那梨花带雨的凄惨样子,别有一番风情。
“别哭了!你儿活得好好的呢!”
只是宁嘉祯让自己妻子哭的头都快大了,心烦意乱之下,哪里还有心情欣赏,皱眉斥道。
“……”
太子妃眨巴眨巴一对儿大眼睛,好像是在回味着宁嘉祯刚才说的话。
“宁嘉祯,你凶我?”
“你……”
宁嘉祯一瞪眼,太子妃又扯着嗓子哭上了:
“你敢凶我!你不爱我了!唔……啊……”
噗……
爹娘之间少有的一幕,差点给宁文瑾看笑了。
嘶!
艹……
这稍微动一下,屁股疼……
“臭小子!笑什么笑!”
被儿子看笑话,宁嘉祯的这张老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一瞪眼,作势要揍他。
林氏一双妙目瞪得比宁嘉祯还大,眼角含泪,虽还带着三分哭腔,气势却丝毫不弱:
“我看你敢!”
宁嘉祯在老婆这儿吃了瘪,畏惧老婆,不敢还嘴,也不敢当着她的面揍儿子,只能没好气对着宁文瑾道:
“说说吧,怎么惹你爷爷不高兴了?”
宁文瑾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自己老爹说了个清楚明白。
“你啊你啊。”
宁嘉祯短粗的胖手指杵在宁文瑾的脑门上。
“我要是你爷爷,活活打死你都不多!”
“你有一点做得非常好。”
宁嘉祯看着儿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
“有保下商璷的这颗心,而且敢去做,这一点很不错。”
“但你的处理方法,哼,典型的好心办坏事!”
“你明白你是为什么挨揍吗?”
宁文瑾沉默。
“面子!你爷爷是九五之尊,最是重面子!就算是有什么过错,他也不至于说真要打你板子,最多训斥两句,回来我再揍你两巴掌,你转天去宫里磕头请罪,这事儿也就完了。”
“你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你爷爷顶嘴,你·想·干·什·么?”宁嘉祯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当咱爷俩有几个脑袋?嗯?”
“你爹长这么大,当这么长时间太子,从来不敢跟你爷爷对着干。你小子还真是不知道死字儿怎么写的是不是?无君无父,无臣无子,朝纲伦理全让你小子给挑了,你说,你爷爷打你板子,你冤不冤?”
“我……”
宁文瑾语塞,那张无往而不利的嘴竟然不知道如何解释。
“行了,在寝殿里好好将养几天。没事的时候,写封请罪书,我给你捎到老爷子那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