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就是这样，没感受温暖的时候不觉得寒冷有多冷，真的感受过之后，便会觉得寒冷难以忍受。
宇文晟觉得自己有些婆妈，可对着林落羽他就是干脆不了。
他烦闷的拧了拧眉毛，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
林落羽并未看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整理药材，所有的药材被他分门别类装好，用四四方方的纸包裹起来，最后用细麻绳打了个结。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不紧不慢，他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不紧不慢，仿似一切都胸有成竹，细细想来，他唯一清醒时的失控，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
宇文晟设想过很多次找到他的场景，却实在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相见。
他的衣衫破烂，处处染血，面上却带着笑。
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看起来很爱笑的样子。
宇文晟沉默了良久，重重叹了口气。
“谢谢。”
林落羽捏着红景天的手指顿时定住了，他转身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汉子，浓黑的眉毛下，一双眼睛似是染了水光。
他蹙了蹙眉头，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误会，“如果是为了小青而谢我，大可不必，因为不是我让它去的，而它也只是想去饱餐一顿，并不是为了救人。”
他说完顿了顿，复又开口道，“我们之间并不适合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如果有可能的话，最想杀你的人是我。”
宇文晟所有的话都被堵在胸口，一并堵住的还有未宣之于口的歉疚。
他瞪了瞪自己的眼睛，冷冷的哼了一声，“也是，你能为了引那些人上钩，给我下毒，又怎会在乎我的生死，可惜，我不能如你的愿，不会轻易去死。”
林落羽并未反驳，反而大方承认，“毒是我下的，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儿子给亲爹下毒，你觉得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宇文晟黑着脸问道。
林落羽放下了手中的草药，目光轻轻淡淡的看着宇文晟，“那你觉得我们又是正常的父子吗？”
宇文晟心中的火苗蹭地往上蹿，他是那个被亲儿子下毒的人，他问上一句都不行了？
他气急败坏的扔了他桌上的茶盏，“所以给你亲爹下毒，你还有理了？你不是学问做的好吗？你读这么多的书，就学会对付亲爹了？”
林落羽看着被他打落在地上碎瓷，早有预见，这人从来不会心平气和的说话。
宇文晟恼火的盯着面前的人，一脚将他面前的桌子踹飞，包好的药材翻滚了一地，那些分门别类的药材盒子尽数倾倒。
林落羽轻轻淡淡与其对视，“这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只管随便砸。”
他说完转身出了房间，兀自坐在廊檐下饮茶。
路清吊在横梁上，此时此刻只想当个真正的吊死鬼，但是可惜了他吊的是胳膊不是脖子，当不了死人，看了看那个气冲冲走掉的背影，又看了看底下这个轻轻淡淡，看似没什么表情，其实已经在发脾气的某人。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危险指数，路清觉得还是自己的老主子更危险，毕竟那人生起气来会砸东西，并且还有个城门失火烧池鱼的特点。
为了他那一帮兄弟不变成池鱼，路清一溜烟儿翻上了屋顶，远远跟着老主子。
宇文晟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院子到处可见焦黑，残破又空旷。
比之荒野只多了个屋顶而已，心里那把火顿时又烧了起来，刚准备喊管家的时候，路清探着脑袋喊了声，“主子，您的房间收拾在隔壁清荷院了，管家正站在院子外呢。”
宇文晟拧着眉毛，“刚刚为何不叫住我。”
路清无比同情老管家，从出了竹园就跟着自家老主子了，奈何暴怒下的老主子脚程飞快，三两下就把管家甩掉了。
若不是他好心多问了一句，此时只怕已经遭受了池鱼之灾。
宇文晟嘴里这样说着，还是黑着脸迈步出了院子，来到了清荷院。
老管家毕恭毕敬的跟在这人身后，生怕有哪里做的不对，再被逮住错处，“小的已经让人换了张大床，将军今日先将就一晚，明日小的把王妃的寄云居收拾出来。”
“不必了。”宇文晟黑着脸挥了挥手，“你自下去吧。”
宇文晟从军之时没少睡荒野，他对这些微末之事并不在意。
他刚坐下，路清便探出脑袋，递上一盏茶水。
“你跟着来做什么？”
宇文晟的语气依然算不上好，但是看得出来，不复刚才的盛怒。
路清心想当然是为了给你们这些迷途羔羊指点迷津，但是这话真要是说出来，他保证自己会被打死，只得讪讪笑道，“来跟您汇报世子爷近几日的行踪。”
宇文晟饮尽杯中茶盏，问道，“可去了可疑之处？”
“无甚可疑，依旧是那几家店，买茶叶，定制紫檀盒子。”
宇文晟点了点头，陷入沉默。
“将军，您也别太生气，依属下看世子爷不如他说的那般铁石心肠，他要是真想让您死，下的毒就不是让您虚弱两天了，直接让您见血封喉不是更快？”
路清状似随意的开口说道。
宇文晟拧了拧眉毛，“怎么？他给他老子下毒药，我还要感恩戴德谢谢他吗？”
路清连忙摆手，“那哪能啊，但是爷，您仔细想想，咱们十三影卫的名声在外，江湖上谁人不知道？那白莲教的人渗入宇文府这么久了，你见他露出过马脚吗？若不是世子爷给您下药，让他误以为您胸口被捅的那一剑伤及重要，那人到此时也不敢冒出头，也就不会被我们抓获。”
“他若是不冒头，日久年深给老王爷服用缠情索，老王爷说不定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被他暗害了。”路清又开口说道。
这些话不用他说，宇文晟心中自然知道。
他只是生气那小崽子的态度，对他不如对外面的一个乞丐。
除去把他带回来这件事，宇文晟自问每一步都在为他打算，哪怕是跟蓝家的联姻，那也是他为了让他多一个有实力的岳父，日后即使他驻扎在边，这人在夏安不至于被人欺负了。
这小崽子为了抓住一个邪教，转手就给他下毒。
若不是被他的军医查出，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并不怕死，怕的是他死了以后那小崽子也活不下去。
他甚至都在谋划怎么给小崽子找个有权势的干爹，在自己死后能护他一护，可转头就被告知，小崽子给他下毒！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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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不适合父子情深的戏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