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大祭酒的府邸，茗儿，你见大祭酒一定要毕恭毕敬，知道了吗？”
洪荒境上界，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子牵着他孩子的手。
“孩儿明白。”这名女童眼中放着光芒。大祭酒的府邸和书院相连，书院与学院相通。
那是一座占地不知凡几的建筑群，亭台楼阁，舞榭歌台，廊腰缦回，飞檐斗角，好不气派。
有些建筑又被树木包围，郁郁葱葱，僻静幽深，适合做学问。
有些建筑被各式各样的阵法笼罩，道音恢弘，供学员们切磋交流。
书院是一座三层木制楼宇，典雅庄重，取名“积石”，意在纪念人类共主“大禹”治理黄河的丰功伟绩，也鼓励后辈踔厉奋发，勤勉求学。
外围则有三层仙树。仙树上挂着不同品类的水果。每个水果都有灵智。
它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谈天说地，却在这种地方显得过于吵闹了。
仰望着开朝天帝泼墨挥毫写就的“洪荒书院”四个大字，男子只道是“岁月如梭，白驹过隙”。
天帝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不过，他亲手创立的书院却毋庸置疑地成为了洪荒境的第一学府。而当初天帝最为器重的幕僚，被誉为“智谋无双”的“草仙”，至今仍旧担任书院的大祭酒。
并且，在“洪荒书院”的匾额下，朱红色的大门敞开，修行者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一派朝气。
“老友看到如今这幅情景，一定会很欣慰的吧。”男人长叹一声，牵着女孩步入学院。
沿着宽敞的大路一路向前，绕过“积石堂”，转入一侧碎石铺就的小路，没多久就到“大祭酒”府邸。
贵为洪荒境的三把手，大祭酒所居住的府邸全无与其身份相匹配的规模。
几栋青砖黛瓦的小屋，墙面全部刷白。院落也就正常大小，甚至不如下界的某些富商。
府邸大门未关。
男子告知门前侍候的童子说：“你跟先生说，丞相求见。”
“丞相？”童子复述一遍，上下打量一番这个男人。
洪荒境内谁敢自称丞相？自然是那辅佐了两任皇帝的李相国。
童子得体地回答道，“家师尚在‘积石堂’中，他已经两日未曾回家了。”
“在下知道了。”男子随即牵着女孩的手，又走回那栋三层建筑。
建筑门前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由天工篆刻“导河积石”。
男子停住脚步，瞧见积石堂内这副情形，他不禁乐了。
“孩儿你看好了，这就是大祭酒的独门绝技。”
只看见积石堂中的草长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花开得好似锦绣，但颜色驳杂，简直是视觉灾难。
这些草歪七扭八，长得不可思议，缠着绕着那些盛开的花。
那些花朵时而鲜艳时而黯淡，仿佛会呼吸一般，跟绿成一片的草相映成趣。
女孩目瞪口呆，过了半晌连连惊叹道：“不愧是草仙。”
男子催动仙法，让草枯萎花凋零，艰难地向这些疯长植物的源头挺进。
但是，在他背后，这些花草就立刻恢复生机。
“大祭酒的功法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男子无奈，也是苦笑。
女孩说：“这洪荒境连父亲都看不懂的功法，怕是只有大祭酒了。”
男子摇摇头说：“父亲虽可说在这洪荒境是一人之下，但放眼这个世界，放眼历史长河，父亲懂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父亲有什么不懂？”
“譬如说，当朝太尉的‘军弑’仙法我就不懂。”男子面色如铁，眼中似有杀伐之气，“太尉之仙法，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借来阅览数月，以为入门，谁知是丝毫未得，实在唏嘘。”
女孩的小脑瓜里刮起风暴。他曾听父亲说在这个世界有蛮荒虚无，而一个个如洪荒境般的世界就飘在蛮荒虚无中。
女孩下定决心，要看遍世界所有的书，学会世界所有的仙法，走过世界的角角落落，写一本无所不包的百科全书！
他们披荆斩棘，终于到了“密林”深处。
女孩这才发现，所有的草木花叶都是从那个大腹便便的老人的头顶长出来的。
“父亲，大祭酒，额，好生草啊！”
“孩儿。”男人眉头紧锁，“大祭酒这是遇到麻烦事了。”
那个绿头发老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原本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
瞬间，草叶花变得焦枯，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化作热腾腾的仙气飘散。
“原来是李相国来了。”老人声音苍老，他看向那个女孩，“这位就是相国的千金吧。”
“是的大祭酒。”女孩紧张起来，额头冒汗，“我叫李楚剑。”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老人收回目光，李楚剑这才注意到，老人的左右手各按着一本厚厚的经书。
待到草叶尽数消失，积石堂变得宽敞。
“还请李千金回避一下，老朽与你父亲要谈一件要事。”
李楚剑听闻，目光投向李相国，征求父亲的意见。
“你回去吧。”李相国取下随身携带的一块腰牌交给李楚剑，“这块腰牌你拿好。记得照顾你大哥，还有，今日的功课不要忘了温习。”
李楚剑接过腰牌，行了礼，转身走出了积石堂。
大祭酒目送李楚剑，转头便说：“灵帝在视察登仙考试时失踪了。”
“失踪了？”李相国古井无波，但微微皱眉。
大祭酒知道李相国在怀疑谁，便说：“不是太尉干的，孙灵府那时在接见他，询问对逍遥境用兵的事情。”
“不是太尉的人，那整个洪荒境还有谁能摧毁天工炼就的小世界？”李相国拾起一片小世界的碎片，看见这玻璃状的碎片居然有着如此干净的截面，“在我的认知中，这种程度，只有‘军弑’的杀伐之气，能做到。”
“是自然天劫。”
“自然天劫？”李相国眉眼如剑。
“一个叫高清虔的下界准仙，在登仙考试的时候，突破了。”大祭酒挥手，地下突然钻出来一颗小草，递上来一张纸条，“这个叫高清虔的，参加了五次登仙考试，本身已经是下界顶尖准仙的实力，却一再莫名其妙地出局。”
大祭酒展开那张纸条，上面是高清虔和灵帝在逍遥境农户家中吃农家菜的场景：“所以，第六次登仙考试，他引发的自然天劫，奇强无比。”
“灵帝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无从得知。”
“我传音孙灵府，让他暂缓对逍遥境用兵。”
“来不及了，这是一场奇袭，太尉挂帅出征，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洪荒境，世界境边缘
此地飞沙走石，黄沙漫天，寸草不生。
大漠一望无际。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陛下好兴致。”身披紫金甲胄的男子向那人作揖。
孙灵府衣袂飘飘，腰间别一把宝剑，那宝剑是天帝曾用过的剑，叫做“见血封喉”。
“赵帼接旨！”孙灵府连鞘取下配件，双手托起。
“卑臣惶恐。”那甲胄男子跪受圣旨。
如果高清虔在此，他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那孙灵府的样貌，居然和灵帝一摸一样。
“朕赐你这‘见血封喉’，父皇曾持此剑，破雄关，斩王侯，一日连杀仙帝十八位，杀得苍天泣血不已。”他将这剑抽出，迎着毒辣的日光一照，“你去让那逍遥境血债血偿。”
但见那旭日变血月，萧萧大风变成苍冷阴风，让人不寒而栗。
再一将剑收入剑鞘，交给那甲胄男子，无数异象消失不见。
甲胄男子赵帼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卑臣谨遵府帝圣旨，不破逍遥，誓不班师，愿勒石逍遥山。”
赵帼恭恭敬敬收起那把“见血封喉”，佩戴在腰间，整个人仿佛蒙上了一层血色阴霾。
他暗暗感叹，这就是能够证道级别的杀伐之气吗？
“太尉，边境到了。”府帝简短一言，意味颇多，“朕就不送了。”
“卑臣幸不辱命。”
赵帼大踏步走向战船的船头。
他鸟瞰下去。
飞行在这战船下的小型仙船密密麻麻，船上的士兵穿戴整齐，战意高昂。
赵帼沉声，铿锵有力道：“出征。”
这一声传遍四野。
周遭安静下来，静得如深冬的夜里，只能听见狂风的咆哮。
下一秒，群情响应。
士兵们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如雪崩，如滑坡，如天降暴雨，如冰雹落地，从四面八方向这艘最为庞大的战船用来。
他们无惧滔天黄沙，齐齐高呼“洪荒境”，后面紧跟着四个如锥子般的字——
“血债血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