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日,按照当地的习俗,年夜饭才是重头戏,因而午食便吃得比较随意。
炸好的肉丸子,跟咸菜放在一块烧,便是一道极好的下饭菜。
再捡些炸鱼出来,调个酱汁,重新入锅翻炒加热,做法虽简单朴实,但味道却是不错的。
在夏薇草手艺的加持下,老宋家还真从未出过难吃的菜肴。
再把白面馒头,杂粮馒头装个一簸箕,给端上桌子当作主食。
宋老汉招呼众人坐下吃饭,此时除了老道士跟贺闻不在场,老宋家人全凑齐了。
那俩人一大早便不知去哪忙活了,宋双全是自己一人过来的。
苏老爹屁股挨到凳子,眼睛直盯着桌面挪不开。
他对老宋家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爹死娘病,节衣缩食”的阶段,这些日子在外奔波,哪曾知晓其中变故啊。
这猛一下子见到两个肉菜,和不要钱似的大馒头,苏老爹脑子懵懵的,简直要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人家。
自从得知宋家大儿战死沙场,女婿重伤于通州,他心里便火急火燎。
只以为老宋家日子会越过越苦,女儿跟泡在黄连堆里没两样。
来探望之前,他还担心会给人家添了负担,因而打猎赚到些银钱,特意买了米面猪肉才敢上门来。
谁想一个简单的午食,便直接叫人看傻了眼,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老宋家吗?
“亲家公一路奔波,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到了这儿就是回了家,千万甭跟咱客气。”金氏给他碗中放了个白面馒头。
虽然娘家人跑来婆家过年,属实有点奇怪,但人家会来事儿,既没有空手来,也是因为担心二小子夫妻,老两口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只是老婆子心中有一点疑惑,苏家虽离的挺远,左右也就是赶个一两天路罢了,怎么弄得跟奔波了一个月似的……
“多谢亲家奶奶,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老爹答应的很干脆,吃起饭来跟他的形象一样,豪迈奔放,直接刷新了众人对饭桶的新认识。
得有成年男子两个拳头般大的馒头,他一人便吃了八个,两盘子肉菜给扫荡了大半,瞧那样子还是怕旁人没菜吃,方才停了嘴,完了又连灌三碗大骨头汤。
宋绵竹跟宋萍一人分半拉馒头,直愣愣看着苏老爹进食,她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人没在未来出现过,是因为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吧!
这也忒能吃了,贺小哥跟老道士与他比起来,那简直不够看啊。
宋老汉脸皮抽了抽,好家伙,家里是又来个大肚汉啊,还是一个顶几个那种。
他偷眼瞧金氏,见老婆子嚼着馒头,脸色还算平静。
也是,就算不平静又能咋样,到底是二孙媳的亲爹,难不成就因为人家吃得多,还能给人赶走咯?
二小子当初惨遭意外,以后能不能站起来还未尝可知,然而二孙媳一直不离不弃,远赴通州将其带回老家,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就光这一点,老两口心里能记一辈子,那苏老爹就算吃得再多,金氏都得咬着牙装不在意。
“让爷奶破费了。”苏姜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嗐,咱破费啥啊,这本来花的就是你们的钱嘛。”
二房虽然有三个小子跟一个小闺女,但他们可从未分过家,那赚来的钱是属于大伙儿的。
话是这么说,但苏姜心里却不那么想,家里的营生自己跟青河可从未插过手,他们哪能花的理所应当啊。
宋绵竹难得见二嫂嫂窘迫,便忍不住想要打趣几句。
这倒霉孩子就喜欢逗人,心头压的事儿越多,嘴上便越管不住自个。
不想被宋青河轻轻瞥了眼,还顺手夹了个肉丸子塞她嘴里:“二哥记得小妹甚为喜欢炸丸子,每回过年都要缠着弟媳妇给做,今儿你可得多吃些。”
宋绵竹嚼着美味的肉丸子,朝人翻了个大白眼。
平日瞧着对人挺冷淡,****还会护媳妇啊,她二哥莫不是个闷骚型?
那边苏老爹胡吃海塞一顿后,感受到胃里舒服多了,方才讪讪放下筷子,有闲心问起老宋家的近况来。
他着实有些奇怪,怎么老宋家发起财来了,也就是这会儿,他才想起宋家小姑子垫付的那一两医药费。
按照老宋家以往的家境,可是万万舍不得的。
自家在做的营生,除了跟悦来酒楼的合作外,村里人基本都知道了,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的,宋老汉便把能说都说了。
苏老爹听了半晌,慢慢琢磨出味儿来。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宋家小姑子而起,若不是因为有她在,自家闺女想要去通州接女婿,都是件难事啊。
再加上她曾对自己有恩,一时间苏老爹心中感激不尽。
感受到对面射来的狂热视线,宋绵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她是对苏老爹的事很感兴趣,但是吧,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她啊!
让人怪瘆得慌!
饭后。
苏姜烧好热水,让苏老爹去澡房清洗下,再把胡子给刮刮干净。
她一个当女儿的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是旁人。
“弟妹,我把衣裳给翻出来了,就是有些委屈你爹。”阮娴拿着丈夫的旧衣裳,苏老爹体型高大,家里只有宋青山的衣裳合适。
“不委屈,能有身干净衣裳给他就行了。”苏姜摆摆手,对自家老爹的待遇浑不在意。
宋绵竹站在院里发呆,不时揪揪躺椅上的小猕猴的尾巴。
金子把尾巴摆来摆去,努力摆脱她的骚扰。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很想把人揪到面前问个明白,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总不能直接问苏老爹,你咋还没失踪吧。
该如何不动声色的试探,着实是个难题啊。
待到贺闻归来时,小姑娘已经快跟小猕猴打起来。
她把躲闪的猴儿捞进怀里,搓圆捏扁,好一顿蹂躏。
金子疯狂挣扎,双手环在胸前,跟被非礼的良家妇女似的。
少年默默看了会儿,悄摸声息往里走,生怕打扰到小姑娘的雅兴,会使自己也遭到牵连。
“贺小哥回来了啊,你跟道长去哪玩啦?”宋绵竹早就看见人进来,声音凉凉。
贺闻脚下顿住,正在思索如何回答时,旁边的澡房门打开,有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
那汉子膀大腰圆,露出的小半手臂肌肉虬结,明明是硬朗的相貌,偏生了双细长的双眼,仿佛是柔与刚的结合,叫人对其印象深刻。
望着那张带有青色胡茬的面庞,贺闻觉得很是眼熟,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会儿,忽然说道。
“原来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