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真此人极度危险,哪怕今生自家与其没什么关联,也还是能不见就不见的好。
对方既已来到京城,按说该跟假千金搭上线才是,可对方毕竟没了大嫂嫂为底牌,也不知如今走到哪步。
单看明面上那些,呵,傻子也不会开光赔钱的酒楼吧,这后面肯定藏着事儿!
就不知是坏事,还是坏事。
然而眼下她顾不上管,眼睛一闭一睁,便到了宴客日。
“来来,桌子摆院里,摆成一长排,对对,并在一起那种!待会菜全上这边!”
“凳子放那边阴凉处,恩,不行游廊上也可以坐嘛。”
“再多准备些空碟子,到时摆在头间儿,随客人自取。”
“流水席?不不不,咱今儿玩个花的,要搞就搞自助餐!想吃啥拿啥,想坐哪坐哪!”
“生气?只要陛下没脾气,谁敢比他老人家更牛?反正咱家地儿就这么大,能有什么法子嘛,那些人来前肯定都知。”
“放心吧,吃还堵不住嘴嘛,只要征服了他们的味蕾,谁管到底是坐方桌,还是小凳儿。”
一大早,宋家便已忙活开。
伙计们在宋绵竹吩咐下,很快布置好宴客场所。
今儿除了皇帝能坐堂屋外,其余人皆得在院里就餐。
没办法呀,二进小院,统共就那么大地儿。
前院会男客,内院置女眷,已经是最大的体面,总不能把厢房隔出来待客吧。
那他们晚上还睡不睡觉咯。
宋家向来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要不是陛下搭错筋,他们压根不想办啥升迁宴。
恩,没错,请客总需要个由头,此次宋家宴客,便是为庆祝宋青河升职。
六品官升五品官。
倒是给一品二品大员散了堆请帖。
这事儿要传出去,坊间估计都得疯,多大脸啊,便是状元郎也不该这般自傲吧。
满朝文武百官亦是类似想法。
这一夜,又是好些人未眠。
他们莫名其妙啊,愁得快把头薅秃。
到底是被和郡王把风气带坏!怎得一个个请客都恁着急!就没听说过傍晚下贴,明儿开席的!
这不是闹嘛!
可瞪完眼后,去不去又是个问题。
天黑月明人影疏。
连想找几个同僚问问都困难!
众大臣不由感到痛心疾首,状元郎真不能跟郡王府玩儿呢,忒坏。
刚过辰时。
宋家迎来一波波客人。
再三思量后,有那不把宋寺正放心上的,就有那早想与其结交者。
但甭管怎么说,只要是到场者,皆是手提礼盒,满面笑容,连被露天宴席惊到,也不敢吐槽半分。
时兄弟跟苏老爹躲在屋顶。
其实也不能算躲。
谁还没俩眼珠子啊,这二人又太过大大咧咧,往那树荫下一躺,自以为挺好,实则没叫人瞪掉眼珠子。
已经有好几个官员偷偷拉住宋青河。
“唔,贵府守卫,站岗的地儿有些特殊啊。”
“……”
“你们知道啥,还不是为把院子让给咱,我倒是觉得那二位,咳,轻功不错。”
“……”
“难怪状元郎能得圣眷,跟咱陛下一样,不走寻常路!”
宋青河对此唯有尬笑。
丢不丢人的,也就那样吧。
宋绵竹一把捂住脸,偷溜到墙角咆哮:“嘛呢嘛呢!不帮忙干活,也别裹乱啊!赶紧下来!不行你俩蹲门房里去!”
昨儿还说要带孩子们出去,今儿跑灶房里瞅完,立马便挪不动腿啦。
“屋里哪有外面舒服,我这样总行了吧?”
时兄弟把脚一缩,跟只猫似的攀上枝头,把自己塞进树叶间,彻底不见了踪影。
“唔,反正别再让人瞧见,万一等会啥大内侍卫随行,给你当刺客戳下来,咱可没谁拦得住啊。”
苏老爹块头大,没时兄弟轻功好,只得悻悻跳下墙头,“那我带孩子去吧,三宝他们呢?”
“全在屋里陪小宝儿,今儿人多,你去看着点也好,别二哥没摸着鱼,让旁人浑水摸娃娃呢。”
宋绵竹想想,先带着人去趟灶房,给捡了满满一木托子吃食。
外面还不定啥时候开席,自家人先填饱肚子吧,待会忙起来,怕是不得空。
“嘿,说来也稀奇,我刚在上面瞧了会儿,你知今日来得都是些什么人吗?”苏老爹夹块猪肉铺放嘴里。
“官呗,还能是啥人。”宋绵竹浑不在意,取了小碟子,往里添蘸酱。
“错了,是老头!”
“哈?”她疑惑看过去,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都是老头啊。”
宾客至,礼到,自然要造册。
宋青川便负责这个。
她先前路过前门儿,随意瞅过两眼,见上面有那一品大员,亦有那六品小官,名头倒是五花八门。
当时没觉得有啥不对。
这请客嘛,又是天子点名,得“广散”,自然是有点到没错过。
至于到底能来多少,宋家其实并不在意。
可这会儿经过苏老爹提醒,宋绵竹才猛然惊觉,来者好像大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臣?
“莫非……”她犹疑摸起下巴,“老头眼光比较好?小年轻看不上咱家。”
“说这话你自己信嘛!”苏老爹翻个白眼,“就那些个迂腐的老古板,像是能慧眼识英雄?”
宋绵竹迟疑放下汤勺,慢慢把装酱的坛子盖紧。
“你的意思是,他们此来是有原因?而没来赴宴者,却是不知这原因?所以这原因,得是老臣才能知?”
一句话说得太绕。
苏老得听了半拉便不耐烦,把木托子端起,快步开溜:“反正有问题,好事坏事,也不一定,你们自己警醒点。”
宋绵竹歪歪脑袋。
忽然想起一事,又出去了前门,把礼册仔细翻阅遍。
“怎么了?”宋青川奇了。
“唔,我看这上面的名字,有些眼熟啊。”
“可不眼熟嘛,大都之前给咱家递过帖子。”
宋青川放下笔,眼里意味深长,明显早已有猜测。
所以自家到底是有什么可引人注意?
俩人把目光落到游廊。
穿过垂花门,顺着游廊,便能进入内院,而那里这时正有一帮女眷在闲聊。
阮娴作为长嫂自是要招待。
游雪晴早早到来,有她陪同,倒也不会怕失了礼数。
“二哥当真给林宅递帖啦?”
“陛下有言,岂敢不从。”
“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莫不是……想逼亲?不能够吧,自己打自己脸?”
“确实不应该,此事牵扯到三皇子妃,便是陛下早知内情,也没必要大肆宣扬,总得顾忌些皇家脸面?”
宋绵竹摇摇头,她着实想不明白啊。
反正就自己看来,那老头属实有些奇葩。
临近晌午。
天子仪仗亲至。
刚出现在街角,便引起极大轰动。
一众老臣被惊呆了。
本来他们还有些腹诽。
把人晾在院里就算了,好歹有啥餐前小吃嗒嗒嘴,可也不能老嗒啊,赶紧开席才是正事。
他们来此是为某人,这老半天没寻着人影,就想着吃饭时总得露面吧。
没想正主没等到,竟然等来了陛下,可不一个个差点把胡子拽下。
宋家是真不得了啊。
一个五品官员,宅子更是小的可怜,怎么就能有此等荣幸??
宋绵竹被瞅得一个激灵,心说都看我干嘛,又不是我把人招来的,真奇了怪。
她手端木托,刚把内院甜品桌填满,想想往侧门走去,来到后院柴房处。
果然找到许久未见的少年。
“就说忙半天没见你人影,感情躲这儿偷懒哩?”
小姑娘叉起腰,佯装不高兴。
一人一鹅,坐在柴房门口,深情对视。
贺闻抬起头,满脸无辜:“去外面容易跪,我不乐意。”
大白:“嘎嘎嘎。”俺也不乐意。
宋绵竹噗嗤笑了:“这倒是,那我也不出去了。不,我去端点吃的来,咱俩开小灶。”
说完也不等回应,她猫起身子悄摸摸穿过游廊。
没想才走一半,便被卡了道儿。
“那位便是你家妹子吧,说好把全家介绍给朕,怎能露了她嘛。”
宋绵竹心里一咯噔,茫然抬起头。
好家伙。
院里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尤其是中间身着龙袍的老头,目光炯炯。
她现在说路过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