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可吓死我了……”
“我也是,气都不敢喘了……”
两个小丫鬟拍了拍胸口,正要乖乖往墙角下跪着,身后就传来一个让她们魂飞魄散的声音,那声音轻轻地,甚至还带了笑。
三少爷笑眯眯地从假山后转出来:“这么怕你们春时姐姐?”
小丫鬟的魂都要吓飞了,慌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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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跪着罢。”陈天驰笑了下,眼望着春时和明珠前后离去的方向,不由心中暗暗好笑。
他好像太担心春时了。
原本以为她这么个软糯的性子恐怕压不住下人,日后他离家出门在外难免被欺负。没想到小丫鬟背着他还挺有大丫鬟的气势的嘛,倒叫他白白担心了。
她居然敢对明珠这么说话……
春时躺在床上捂住脸,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那可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啊,她这种小卒子,往日见了她都要行礼叫姐姐的!
晚间在书房的时候,少爷还笑着对她说,最近她的脾气是越发的大了。她之前还不服气,难不成真是这样吗?
明珠和春时二人的争斗不似众人以为的那般趋向白热化,陈天驰也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偏向哪一个,这叫曾氏满意之余,又觉得春时这丫头是不是太碍眼了些,有她在,明珠什么时候才能入了天驰的眼?
不过很快,这二人无论是谁都被人忘在了脑后,只因昏迷多日的陈天骏终于在这一日醒了过来。
陈天骏醒的那天早晨,正逢林氏来看他。
林氏仍红着眼眶,养了这么多年的长子躺在床上,无论她怎么喊也得不到回应。她盯着儿子的脸看,却发觉陈天骏脸上一侧有微微的黑色,像是洗脸没洗干净似的,不由大怒:“谁负责给大少爷洗脸?怎么,打量着大少爷从此醒不过来了,你们就敢怠慢了?!”
满屋丫鬟呼啦啦跪倒,林氏犹未解气,恨恨地瞪着她们:“一群背主忘义的东西!还想着往别的高枝儿爬?我告诉你们,大少爷院里伺候的人,我绝不会让他出去!死了那起攀附的心!”
满屋人皆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叫着不敢,林氏盛怒之下,耳边竟忽地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啊……啊啊……”
“骏儿!”林氏愕然,一回头竟发现原本昏迷的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费力地张嘴叫唤,然而舌根尽断的他根本说不出话,费尽力气只能发出啊啊地声音,叫林氏大喜之下又是心痛无比,连忙叫到,“别叫了骏儿!省着些力气罢……你可感觉好了些?”
陈天骏无暇顾及母亲到底在说什么!
记忆还停留在那天中午,前一日母亲告诉他三弟的书房里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个密室!且看母亲的意思,那密室还存在了很多年,三弟都没叫人知晓。惊怒之下他原本打算当日就去寻老三的晦气,却被林氏劝住了,说是大过年的,好歹给二房留些颜面,顶多悄悄去察看下也就是了。
于是那日中午,趁着人多,他从饭桌上悄悄下来到了三小院老三的书房。四处无人,他大摇大摆地进了进去,一番摆弄,终于在书架上发现了密室的入口。
轻微一声响,老三一直挂在墙上的画卷竟掉了下来,背后的墙豁然打开,露出个洞口。
竟真有密室!
陈天骏又惊又怒又喜。这老三装得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背地里竟敢瞒着他这样的大事!若不是母亲告诉他,也不知自己还要被瞒多久?喜的是从此这秘密对他而言再不是秘密,今儿他倒要悄悄,老三在这里头弄些什么名堂!
密室入口点着许多明灯,照的里头亮堂堂的,即使是黑夜也如白昼。然而他进得密室,却发现里面并非他想象得那般囤积了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小小的卧房。
卧房的床上躺着个人,陈天骏走近一看,竟是个俊美的年轻人。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一般。
这……什么意思?老三金屋藏娇,藏的竟是个男人?!
不管是什么人,总之这人对老三定是十分重要。他进来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弄醒,想必是昏了。既然如此,他索性把这人放到自己手里,由他亲自监管,日后不愁老三不听话!
陈天骏想到就要行动,然而还没等他靠近那年轻人,脑后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天骏没昏迷多久,就被人踢醒了。
那人力气挺大,一脚踢过来,直踹的他胳膊一阵剧痛。他不耐地睁开眼,心想谁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对他动手!
然而踢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眼中无能懦弱的三弟。
他躺在地上,浑身都被绳子绑住了,而陈天驰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角噙着笑,那笑莫名其妙让陈天骏很不舒服:“老三,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把我放开!”
“大哥怎么进来的?”
陈天骏不耐道:“就这么进来的,你松不松?”
陈天驰微微摇头,笑容带了些叹息:“大哥,你看到什么了?”
不顾自己还被绑着的事实,陈天骏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便笑了起来:“老三啊老三,我竟没看出你背地里还敢做这样的事?这床上躺着的是谁?瞧着长得细皮嫩肉的,莫不是你的老相好?”
陈天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不敢相信林氏属意的陈家未来家主竟是这么个口无遮拦、不识时务的人,无奈,他叹声道:“薄护卫,好歹留他一条命罢。”
三皇子醒转
闻言,陈天骏破口大骂:“留我一条命?!陈天驰!你疯了不成!”
薄护卫皇家暗卫出身,十五岁就跟在三皇子身边,如今十几年过去,不知处理过多少这样的事,但还是头一回见到敢在三皇子面前这样大放厥词的人,当真是嫌活得长了。
照他的意思,一刀下去了事,根本不会给他叫嚣的机会。然而此人是陈家大公子,三公子的亲兄长,少不得要给三公子几分面子。处置这样的事他最拿手,手起刀落,陈天骏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已是满口鲜血地满地打滚,发出凄惨地啊啊声。
暗卫行事向来狠辣,薄护卫断了陈天骏的舌根之后,又是几刀,将他的脚筋手筋尽数挑断,再无恢复的可能。断了脚筋,让他无法行走,不能找到密室的所在;断了手筋,让他无法写字,就真正是万无一失了。
饶是陈天驰跟随三皇子多年,知道薄护卫的手段,此情此景不由也叫他惊了一下。陈天骏翻滚不得,嘶喊不得,只能躺在地上哀鸣,满脸血泪模糊。
望着神色自然一如往常的薄护卫,陈天驰打了个寒颤,暗暗决定日后一定不再欺负薄护卫话少面皮薄了……
清醒过来的陈天骏回想着当初的情景,目眦欲裂。可他说不出半句话,也动弹不得,只能哼哼地从鼻子里出气,面色涨红。唬得林氏慌忙替他抚着心口哭求道:“骏儿莫要动气,我知道你伤心,事已至此,你还是养好身子,你要是再出什么事,可叫我怎么活?”
陈天骏瞪着床上华丽的帐幔。母亲说得对,他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下半辈子就成了个废人!他的雄心,他的宏图,全部在一夕之间成为泡影!
这巨大的打击让他几乎一口气上不来憋死过去,然而胸口喘息起伏,良久,他眼角慢慢流下一滴泪,闭着眼哭得不能自已,让林氏见了,心都要被哭碎了。
“我儿,咱们母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林氏坐在他床前陪着他掉眼泪,心里一片绝望,然而屋外却忽然传来喧哗声,林氏一皱眉,“外头在吵嚷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就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哀声叫道:“夫人救我!”
林氏定睛一看,原来是郑氏身边的丫鬟雪花,前些日子撞没了春香的孩子,自己却爆出怀有身孕,如今被抬了妾,还是住在郑氏卧房边的耳房里。
雪花冲进屋来,也不看躺在床上的陈天骏,反倒扑倒在林氏脚边,唬得林氏慌忙叫道:“还不快把她扶起来!”一个有孩子的人,怎么就敢这样鲁莽!一个个地都不叫她省心!
林氏气怒不已,正待叫人把她拖下去,忽地回过神来。
她怎么忘了,这雪花还怀着天骏的孩子呢!
如今也有六个月了罢?
若雪花能生下男孩儿,那就是陈家第四代第一个男丁,地位定然非同一般。她如今也就不到五十,花上二十年的时间将这孩子抚养长大又有何难?
陈家家主之位,还是有希望争上一争的!
林氏面上慢慢浮起一丝微笑,示意丫鬟扶她起来:“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
雪花跪在地上,被人搀扶着才勉强站起来,眼中垂泪:“奴婢听说大少爷病了,想来看看,可却被少夫人关在房内,哪儿也不许去……”
林氏笑道:“郑氏是一片好心,你如今还怀着身孕呢,莫要劳心费神。若是肚皮争点气,能给你家少爷留后,我必不会亏待了你的。”
雪花欢喜道:“多谢夫人!”言罢,又撒娇放痴,似乎真把林氏当成自己婆婆一般,得了林氏好些安慰和赏赐,这才满足地叫人搀扶回去。
她刚一走,林氏立刻冷下脸来:“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主母还在,居然也敢由得她放肆?也不知郑氏平日里是如何管教她的!”
陈天骏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虽娶了郑氏,可她容貌不算很美,也没能替他生下儿子,成婚十余年他早就厌弃了。本以为那雪花机灵可爱,体贴人意,对自己一片真心,谁料进得门来,除了开始时象征性地问了他一句,从头到尾竟再不曾朝他看上一眼!对林氏倒是曲意奉承,得了些财物就欢天喜地。
他……当真是看错了人!
放眼整个二房,当真是除了老三再无可托付的人了。郑氏是个不下蛋的母鸡,若雪花能生下儿子,倒还有些希望。
这母子二人默默无语,心中都抱着同样的念头。只耐心等上三个月,说不定二房乃至陈家,未来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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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醒了,”平安躬身立在陈天驰面前,悄声说道,“大少夫人身边的雪花在二夫人面前闹了一场,得了些东西,自个儿回房休养去了。二夫人说雪花若能生下个儿子,必定不会亏待她。”
陈天驰闭着眼笑了一声:“果真是母亲的性格,我就说,她谋划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放弃?”说着他摇摇头:“随他去罢,就算生下个儿子,养到能主事,至少也要十五年的时间。”
十五年之后,谁知道二位老人还在不在世?陈家早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说不定到时候他的孩儿都满地跑了,哪轮得到陈天骏的儿子多事!
平安笑道:“正是这个道理。”见三少爷心情不错,他正想凑上前去拍几句马屁,一声轻响,密室大门忽地被打开,春时从里头走出来,一脸惊慌道:“少爷……三皇子醒了……”
“醒了?!”陈天驰当真惊了一瞬,三皇子昏迷了三个多月,废了他不少灵丹妙药,甚至还托人千里迢迢寻来了天山雪莲,快马加鞭从北至南送到淮阳,车力人力耗费无数,如今可算醒了!
第四个大丫鬟|修文
小丫鬟一脸惊慌,陈天驰不由好笑:“你慌什么?醒了是好事,我去瞧瞧。”
春时吞了口唾沫:“那可是三皇子啊……”
活的三皇子!龙子啊!
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还有点害怕,可伺候久了看得久了,慢慢地也就不怕了。三皇子在她心里就是个躺在床上昏迷着的角色,她正在给他擦脸呢,一低头发现他眼睛都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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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脚上一软,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满脑子乱糟糟的,是不是要跪下?喊什么呢?喊千岁?喊殿下?还是喊什么?
一向冷着脸的薄护卫救了她:“三殿下醒了,烦请姑娘去告诉三公子一声。”
“哦哦!”春时点点头,盆都忘了端走,慌慌张张跑出来报信了。
她望着陈天驰一瞬激动之后瞬间恢复原状的脸,心想三少爷可真会装啊,心里不知道激动成什么样了罢,是不是怕在她面前丢脸,所以才不好意思兴高采烈呢……
想了想春时很是善解人意道:“三少爷,你笑一笑吧?”
陈天驰:“……我干吗要笑?”虽然三皇子醒来是件高兴的事,可这也是他预料之中的,至于这么傻乐呵吗?!
“憋着不好,我老家有人憋笑憋久了,半边脸都动弹不了了。”
望着春时一本正经的小脸,陈天驰默然无语。愣了半晌他一拍春时的头:“行了,别废话了,既然醒了,你去厨房端些清淡的饭菜来。”
大厨房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样,人人忙碌不停。春时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立刻便有小丫鬟跑上前来:“姐姐来了?三少爷要些什么吃食?”
刚醒来的病人脾胃怕是不大好,春时想了想道:“来份粥罢,再随意上些开胃的小菜,要好消化的。”
小丫鬟笑眯眯地:“那就上个百合莲子粥,再来道山楂麦芽粥?”
春时点头道好,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小丫鬟就从屋里跑出来,这回手里多了个食盒,身后跟了个婆子。
就像以往她在大厨房伺候的时候,每回春香来叫她,都会有婆子凑上去讨好一样。这婆子也笑眯眯地,因了春时是从大厨房里出去的,说话间便多了几分亲近:“春时姑娘来了?啊呀,几日不见,姑娘真是又水灵了些!叫我瞧着好生羡慕!”
春时笑笑并不答话。
那婆子一把抢过小丫鬟手里的食盒,递到春时手边,特意掀开来给她瞧:“这里头一道百合莲子粥,一道山楂麦芽粥,还有道多的玫瑰薏仁粥是孝敬给姑娘的,这东西年轻的女孩喝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