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她手里捧着一个黑色雕花的木盒子走了过来。
谭掌柜打开盒子,打从里面取出一个阴阳环道:
“道长,此环即是当日老君分身所赠之物,如今便转赠与灵儿姑娘好了。”
灵儿接过来一看,此环不知为何种材质打制,一环呈青色,一环呈紫色。
上面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文字号,看着竟还有股深邃、古朴、厚重之感。
遂迷茫的眼神望着凤婵依道:
“师尊,弟子虽侥幸得了此环,万一悟不了天机奥秘,
也不能用其济世度人,岂不辜负老君一番相赠之心?”
“灵儿,悟得大道之机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就?无需顾虑,有为师在,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苍岩山看望天鸣的爹爹。”
三人这才辞别了谭家人,准备去三绝老店用点饭食,再赶往萧泉住处。
待三人进了店里,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凤婵依直接点了湖熟板鸭与东山老鹅,及几样时令蔬菜。
一边吃,一边感慨着此次的收获。这时,就听对面传来一阵热烈的讨论声。
一个道:“你们知道吗,明日灵岩法会可是由仁空大师亲自主持,还要为有缘的信众摩顶受戒呢。”
“是吗?那我可得去看看,据说这仁空是修苦行成就的,曾经七七四十九日不眠不休,砍材自罚。”
“说说看,大师为何要自罚呢?他也会犯戒律吗?”
“去岁我陪我家娘子去寺里进香,见一僧人端坐在烈日下暴晒,背部都炙烤的发红,依旧不动不摇。
我娘子甚以为奇,又觉得此人面生,便向小师父打听他的来历。
那位小师父言说此人名唤霍良,乃受一风尘女子蛊惑,因一念之差,竟残忍杀害他的义兄。
幸得苍天庇佑,他义兄居然没死,后来据说罗浮山的两位神仙点化了他,这才出家礼佛了。”
“竟有此事?这样的都能修无上佛法,那我等岂不也可以了?”
“是呀,我娘子说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就是这句话。”
“那明日的法会可更要去瞧瞧了,我还有很多困惑要向大师请教呢。”
“那不如咱哥几个一块去吧,能够亲眼目睹一下大师的风采也是好的。”
凤婵依闻听霍良二字,顿时放下筷子,对七真子言道:
“师兄,这个叫霍良的,便是残害萧泉的罪魁祸首。
没想到才一岁多时间不见,他居然成了得道高僧,当真匪夷所思。”
“嗯,也许此人早已慧根深种也未可知,不如你我三人今日前去灵岩寺借住一晚,如何?
为兄在七宝莲池解毒时,曾聆听佛祖亲传佛法,然心中尚有一丝疑虑未除,正可借此机会讨教一二。”
就这样,三人出了三绝店,并未去看萧泉,而是直接上了灵岩寺。
与小师父说明来意后,便被引到了祖师室奉茶。
时辰不大,一位身披大红袈裟之人走了进来:“是哪位故人欲见老衲?”
乍见三位道长一愣,仔细再一端详凤婵依的样貌,遂迟疑问道:
“这位道长看着面善,十分像贫道的一位恩人,只不过……”
“霍良,哦,现在应该叫你仁空大师才对。不错,贫道便是凤道长。”
“阿弥陀佛,没想到还能在此地得遇道长,快请上座看茶。”
凤婵依指着七真子与凤灵儿介绍道:
“大师,这位便是贫道如今的师尊,也是罗浮山璇鼎宫新任宫主七真子道长,这位是贫道的弟子凤灵儿。
我三人奉羲皇之命前来此地寻找本命守护神,不想在三绝老店偶然听到仁空大师明日要开法会。
师尊对佛法略知一二,然有些东西尚不甚了了,还请大师开示。”
仁空大师闻言,双手合掌道:“阿弥陀佛,凤道长过誉了,这位道长但有疑问,只管问来便是。”
七真子抬眼一见眼前之人,身材中等,眉眼含笑,不觉心生好感。
欲待发问,忽觉胸口一阵颤动,遂用手一摸,正是那块血玉所在的位置。
仁空大师也是心神一颤,望着他,一丝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不由得口念弥陀道:
“这位道长生得一副好相貌,贫僧观你周身佛光闪耀,莫非身上有佛门之宝舍利子?”
“不愧是得道高僧,真真好眼力。
不过贫道这一颗远非一般的舍利子可比,乃是得自金莲花中的金刚舍利。”
“哦,这世上果真有金刚舍利吗?贫僧只见佛经中曾有记载,言说此舍利子乃万佛灵根所化。
那金莲更是万年开花、万年结子、万年成熟。道长因缘所得,实乃得天地之力加持呀!
贫僧有幸为道长答疑解惑,甚幸,甚幸!”
“敢问法师,贫道曾听人言‘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
故《金刚经》有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心即无所着处,又如何生得出万法?”
“道长若要完全了义这两句话的含义,首先需要明白何为心?
但凡世间之心无外乎草木心;肉团心;精要心;缘虑心;真如心这五总。
几位道长不妨说说看,对这五心究竟了解多少?”
灵儿歪头想了想,率先言道:“肉团心应该即是指这里吧。”
言罢,用手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
“然也,然也,可此心但有形质,全无知觉,更不能分别善恶是非。
小道长可否再说说何为草木之心?精要之心?”
“草木心,从字面上是指草心、木心喽,应该还有花心吧。
可这些心也只有生长,毫无思维作用,也不是我们所要的心啊。
至于精要之心嘛,是否为中心、提要之类的?”
“嗯,看来这位小道长也是慧根深种,可否更进一步谈谈何为缘虑之心?”
灵儿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法师,这个心,心里明白,但以小道的见识,尚不能全然阐述得清楚。
怕是要劳驾师尊与太师尊来解释了。”
凤婵依微微一笑言道:“缘虑二字,从字面上解,意为攀缘、思虑。
按贫道理解,应该是对眼前之境刻意攀缘,遂升起分别思虑之妄念。
境现则有,境灭则无,起灭无常。境无时,此心自然虚妄不实。
不知贫道所解是否确切?还望大师指点。”
仁空大师颇为赞许的微微颔首道:“道长所言极是,竟无有一丝偏颇。
世人追逐五欲六尘,以妄为真,终日昏扰,随尘逐境。殊不知此心本无,有者,也是真如之心。”
“法师,何为真如心?”
“真乃真实无妄,如乃常在不变。此真实常住不变之心,即吾人现前一念灵知之性体。
其俱足一切功德智慧,圆明寂照十方,平等周遍法界。不生不灭,世出世间万法莫不依此而建立。”
七真子闻言,略有所思道:“一切法如镜中像,皆从妄念而生,本无实体可得。
一切分别,即从自心自生,若心不见妄,则无相可得,如此方得究竟清净。”
“道长果然出语不凡,既识得妄心乃一念无明所起,则不论处于何境,此心皆能无所执着。
非一切法,而能现一切法,非一切相,却不离一切相,如此自然生起之心,才能随时任运自在。
若心有所执着,犹如生根不动,则无法有效掌握一切。”
“多谢法师点化,解开了贫道心中一丝滞碍。
敢问法师,此心既不住着一切,它又在何处?究竟像个什么?”
仁空法师手里捻着一串菩提子,目光深邃,悠悠答道:“阿难穷其所闻尚七征不得其心。
原因乃为此心不在内,不在外,也不在中间。
无来无去,无方无所,无有踪迹可寻,也非言语可指。”
“法师,既是如此,那此心有形状可以描摹吗?”
凤婵依问道。
“此心非青黄赤白,非长短方圆,不可以大小名,不可以有无称,故只可感悟,不可描摹。”
“要如何感悟才能得?”
“有此得心,便已无得。”
“如何理解?”
“此心乃诸佛所同证,众生之本具,在圣不增,在凡不减。
终日迷而终日不离乎此,当日悟而当日亦无所得。
如水随寒气之缘,则结为冰,随暖气之缘,复溶为水,即未溶时,何尝非水。
冰水虽是异名,其湿性原是一体,虽有迷悟之殊,真心总是不变。”
“贫道明白了,此心无时不遍,无处不普,不变随缘,随缘不变。
诸佛悟之而成三德,众生迷之而成三道,说的便是此常住真心,也即你我的本来面目。”
七真子见凤婵依有所感悟,对其微微一笑道:
“贫道亦有一位素未谋面之主人翁,若问其为何方神圣,不施一言回答。
若欲见之,开目也是,闭目也是!乃至语默动静皆无不是!”
仁空大师闻言,面露惊异之色,合掌对二人恭喜道:
“善哉,善哉,二位虽为道门中人,不想佛缘竟如此深厚,贫僧总算了无牵挂。”
言罢,又吟出四句奇怪的偈语:
归去来兮来复归,
浑浑噩噩吾为谁?
待得心花盛放日,
一滴精血出轮回。
随后,大踏步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