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魁心想“真不愧是御史大夫,连俺这点隐私都给打听出来了,得了,也别瞒着了。”
想到此处,就把自己在破庙与子虚师徒认识的前前后后,及道长如何帮助他的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龟大人闻言,连连抚首称奇道:“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子虚道长乃舍妹救命恩人,被打的正是冒你之名的伊华大舅子马贵禄。”
想到此,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遂拿起笔,写下一行字,装在信封里,递给张魁道:
“上清宫位于邙山之巅的翠云峰,山高路远,明日我派李氏兄弟陪你前去,见着道长,把这个交给他。”
言罢,又将李氏兄的叫来,细细的嘱咐了一番。随即换好便装,直奔太史令贺大人府上而去。
翌日早朝,太史令贺大人出班奏道:“陛下,臣数日前夜观天象,发现北斗魁星闪耀,昨日又观,忽见其被一团黑雾遮蔽。
陛下初登大宝,广开恩科,招贤纳才,实乃天下读书人之幸,魁星主天下文运兴衰,如今蒙难,臣恐天下学子有变。”
皇帝最怕听的就是‘天下有变’四个字,急急问道:“诚如爱卿所言,可有破解之法?”
贺大人清了清嗓子:“坊间传闻,京郊上清宫近日有方外神仙驾临,天机妙算,无所不知。
但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前段日子邙山脚下栖霞村之事?”
“自然记得,听说死亡不少病患,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现在也不知结果如何了?朕日理万机,倒把这茬忘了。”
“多亏仙长妙手回春,如今已无大碍,以微臣愚见,定是太上老君显灵,遣仙师下凡为陛下解忧。
陛下何不前去上清宫进香,一来体现陛下爱民之心,二来也好向仙师讨要一个锦囊妙计。”
皇帝略一沉吟道:“嗯,贺爱卿言之有理,朕也有日子没出宫了,吩咐安排下去,明日排驾上清宫。”
且说张魁在李四兄的护送下,一路避开熟人,来到了上清宫。
却撞见子虚正与天玄道长在一起谈论大道之学。正欲施礼,天玄道长捋着长髯笑道:
“张魁,你我一别不过匆匆数月,如何只认得子虚道长,连为师也不记得了吗?”
张魁闻言,定睛一瞧,眼前之人可不正是在琅琊郡破庙教导自己的那位玄初道人。
不由得喜极而泣:“恩师知遇之恩如何敢忘?只不过自分别之后,并未奢望再赌慈颜,想不到这里就是恩师的道场。”
子虚见状,哈哈大笑,对着天玄道长言道:“好啊,却原来天玄即是玄初,想不到你我所帮,竟是同一人,天意呀。”
“仙长取笑了,其实玄初乃是我的师弟。当初贫道去琅琊了结一桩孽缘,见张魁落魄潦倒,便有心襄助一二。
但又恐用真名会为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隐瞒,也是情非得已呀。”
张魁闻言,也不再多问,取出书信,递给了子虚。
子虚接过来,只见上面一行字如行云流水,上书:子虚仙长拜读,落款:龟禄成敬上。
见到龟字,子虚迟疑一下,未及多想,便取出内页读了起来。阅后同样在背后写了几行字,重新封到信封里。
之后吩咐李氏兄弟道:“将此封书信交与你家大人,务必依计行事。”
再说翌日清晨,皇帝随身只带了几位大人,乔装来到上清宫。
待到了老君殿,按礼仪进香完毕,太史令贺大人命人抬进一箱白银,对天玄道长言道:
‘’道长,此乃家主一番心意,有事劳烦子虚仙长。”
天玄道长双手一摊,言道:“恕贫道无能,自从子虚仙长治愈了山下的百姓,便杳无踪迹。
众人只闻其声,难见其人,就连贫道也难觅仙踪。上人曾言道:“若要现真身,除非见真龙。”
皇帝闻听,鼻子里哼了一声:“呵,好大的架子。
随即一拂衣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
来到殿外,举目一望,湛蓝的天空风高云淡,纤尘不染,竟宛如水洗一般澄碧。
不觉精神大好,伸了伸胳膊,感慨道:“京城里很少见这么清爽的天气。”
忽然,打远处飘来一朵七彩祥云,云端赫然端立一人,鸿衣羽裳,一派仙风道骨,对着皇帝施了一礼:
“子虚何德何能,敢劳皇帝御驾亲临探访,陛下心中所念之事,贫道已然知晓。”
皇帝大惊,看看自己的装束,确是便装的员外身份。又看看随从的几位大人皆是仆从打扮,不由得心中暗自思忖道:
“何处漏了马脚,他怎知我是当今天子?”
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干信众早已跪了一地,三呼万岁。
人群中有胆大的言道:“若不是子虚仙长见了真龙,我们也见不到当今天子,真是上辈子祖坟冒了青烟了。”
言罢,又跪又拜,大家也跟着祝祷声一片。
皇帝顿时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吩咐下去,见朕龙颜者统统有赏。”
这下人群更沸腾了,赞美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子虚朗声言道:“陛下宅心仁厚,广开恩科泽被苍生,感动上天,才派魁星降世辅佐。
然朝中小人作祟,暗行苟且之事,偷梁换柱,以假乱真,致使真魁星蒙难。”
皇帝闻言,忙深施一礼:“敢问仙长,真魁星现在何处?”
子虚笑而不答,只是从空中飘下一张黄纸,上面有一幅图画,一个人跪在地上,搭弓射向一个鬼,旁边有几个字‘点魁楼’。
众人不知何意,待欲问时,子虚道长已杳无仙踪。
皇帝大骇,接住黄纸,琢磨半晌,不知何意,越发激起了好奇心。
贺大人趁机言道:“陛下,既然仙长已有示下,何不前去寻访一番。”
皇帝微微颔首,背剪双手,领着几个随从,一路溜达到洛河北岸的通远市。
一行人见皇帝兴致勃勃,也不敢多言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陪他一路游逛。
通远市周围六里,市内集各地往来商船数以千计,热闹非凡。
走着走着,只见前面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皇帝甚觉诧异,踱步走到人群前边。
只见店家正在往外驱赶一位衣衫褴褛之人:“去去去,臭要饭的,吃不起饭别吃,一身臭气把客人都熏跑了。”
边说,边拿笤帚往外撵。
那乞讨之人相貌丑陋异常,用几近哀求的声音对店家道:“可怜可怜,行行好,给口剩的就行,学生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店家恶狠狠的拧着他的耳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地也是你能来的?
看清楚牌子,来这里吃饭的都是各地举荐到京城应试的老爷,别沾了你的晦气,再不滚,打死你。”
言罢,上去一脚,把乞丐踢下了台阶。
围观的群众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店家无良。
皇帝哪见过这等场面,登时豪气冲天,走过去扶起乞丐,正欲发怒,一抬头看见店家的招牌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点魁楼
‘
不由得心里一怔,问道:“你姓氏名谁,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乞丐望着皇帝,含着眼泪道:“学生名唤张魁.”
“张魁,张魁,张弓与鬼斗,可不就是张魁二字。”
皇帝念叨着,忽然间恍然大悟,心中暗想:“看来这位必是仙长指点的魁星转世无疑了。”
想到这,命人唤过掌柜的,冷冷言道:“你有个狗眼看人低的恶奴,你的人品量也好不到哪里去,还妄称什么‘点魁楼‘?
打今起,改为‘落魁楼’,朕倒要看看,有谁还敢触那霉头,在你这里用吃食?”
言罢,吩咐左右带上张魁,大步流星直奔皇宫。
等掌柜的反应过来,早已吓得一个激灵,扑通跪在地上,如捣蒜般磕起头来。
翌日早朝,皇帝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试张魁的文采,也好还他一个公道。
內监王才尖溜个嗓子喊道:“圣上有旨,宣张魁进殿。”
只见张魁拖着个瘸腿,来到殿上,三呼万岁。
这一声喊,已然吓的伊华心惊肉跳。再一看张魁,心里知道东窗事发了,忙朝王才挤了一下眼。
王才也明白,此张魁才是秀才及第的正主,若移花接木的真相被揭穿,自己也小命难保。
便趁着皇帝心思都在张魁身上,与身边的小内监轻声嘀咕了几句。
皇帝看着殿下站立不稳的张魁,有意戏弄他一下,身体略微前倾,问道:“张魁,你那脸是怎么搞的,竟寻不出一处好地?”
张魁知道皇帝有意奚落自己,不卑不亢的答道:“回圣上,这是‘麻面开天花,捧摘几朵献君王’”
皇帝龙心大悦,又问道:“这脸可以不要,瘸了一条腿,当如何陪王伴驾?”
话音未落,群臣中传来一片哗然声。
张魁这个气呀,心中暗想道:“这皇帝老儿也真够顽皮的,看来不露两手还真不行。”
“回圣上,这是‘单脚踏丹墀,一枝独秀谒帝王’”
“你说,当今天下谁的文章写得最好?”
张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
天下文章鳞次比,
后篇更比前篇奇。
纵使年年鳌头占,
也要请吾点二一。
皇帝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又命他当场作文一篇,令群臣交相传阅。
文武百官读罢,无不拍案称奇,齐声赞道:“不愧天下第一。”
皇帝考完张魁,环视众人,威严的声音中透着不悦:“众位卿家,难道就没看出什么端倪吗?”
满朝文武瞬间鸦雀无声,其实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不敢揭露出来,怕惹祸上身罢了。
只有御史龟大人出班奏道:“陛下,臣弹劾吏部考功承务郎伊华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欺上瞒下。
致使魁星蒙难,朝廷蒙羞。若不是皇帝英明,如何使真相大白于天下?若不严惩,如何堵悠悠众口?”
皇帝闻言,瞬间震怒,下令割去前秀才及第马贵禄之职,打入死牢,秋后问斩。
待要处置再伊华,只见紫云夫人宫内的总管内监急匆匆上殿道:“起奏陛下,楼台牡丹已经嫁接成功,
娘娘说此乃祥瑞之兆,特遣奴才前来请陛下移驾观瞻。”
皇帝闻言,大喜道:“这牡丹花倒是知朕心意,刚刚寻回魁星,她就悄然绽放,当真是灵根深种。
来呀,传朕旨意,摆驾西苑,观赏楼台牡丹,为魁星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