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逝,
夜色之中,深不见底的黑暗,牢牢地笼罩着汴京城,
华丽典雅的皇宫中,此刻已是一团大乱,茂德帝姬手扶宝剑,一身戎装,肃然而立,
身便宫女皆是面露惊恐之色,宛若受惊的小兽般,惶然无措。
宽大的红木案几上,正正地摆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紫檀木盒子,殷秀秀站在帝姬身旁,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对今日局面,王爷已有所预料,早早就在城中某处,挖掘地道,内有粮草水源,足够躲藏上百人,
地道隐秘,敌兵绝对查找不到,
高俅高太尉已经携带家眷先去了,还请帝姬速速动身,免遭不测。”
茂德帝姬摇了摇头,
“金兵以父兄性命,威胁本宫,若明日本宫不去,父兄定会遭受金人毒手,本宫……,是不会躲的。”
殷秀秀微微皱眉,对帝姬的拒绝,并不感觉奇怪,
若说赵氏宗室中,唯一刚烈勇毅,机敏果决之人,非帝姬莫属,她的行事风格,与唯唯诺诺,内残外忍,见到强敌便卑躬屈膝的父兄,完全不同。
殷秀秀再次进谏,“金人以徽钦二帝为人质,命皇后及所有妃子,以及诸王,帝姬等人,前去金营,
又要朝廷挑选美女一万名,金银五百万贯,去赎回二帝,
恕臣直言,此去便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金人的胃口,无穷无尽,
不榨干汴京最后一滴油,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明日之行,帝姬万万不可前去。”
茂德帝姬长叹一声,
语气中满是不甘和无奈
“本宫身为人子,孝道为先,虽然知道前面是火炕陷阱,却不能不跳……”
殷秀秀低下头去,将娇媚的脸庞,躲在了黑暗中,
帝姬望着面前的檀木盒子,想了想,便伸手将它推向对方,
“秀秀,本宫知道你喜欢宁策,此乃传国玉玺,
而今京师陷落,大宋气数已尽,
这玉玺……
劳烦你交给宁策。”
殷秀秀低着头,黑暗中,她微微咬紧了银牙,
迟迟不语,
帝姬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殷秀秀终于抬起头来,娇媚的脸上,神色竟是从未见过的坚定,
“这玉玺,臣会收好
,命人交给王爷,
只是……
若帝姬执意前去金营,
臣这里,却有一计。”
年轻的公主听了,眼中顿时便闪出希翼的光芒,
“你的意思是……”
“王爷曾言,月底必到京师,”
跳动不停的烛火照耀下,殷秀秀脸上露出一丝狂热的神情,
那是对宁策无条件的信任!
“王爷明日即到,只要他来,必可击退金兵!”
帝姬微微皱眉,暗想自己明日一早,就要跟随母后,皇后,以及宫中三千佳丽,文武百官,前去金营,
宁策就是能到,恐怕也来不及了,
殷秀秀转身,望向帝姬,
脸色坚定,
“帝姬千金之体,岂能轻身犯险?
臣愿代替帝姬,前去金营!”
帝姬望着身高体态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殷秀秀,震惊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你……”
殷秀秀拢了拢鬓边秀发,微微扬着头,神采照人,
“帝姬说的没错,
奴家确是喜欢王爷,
但奴家也知道,
像王爷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
奴家又怎么配得上他啊?
奴家想啊,
总要为他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这样,
就算是奴家死了,
他的心里……,
也会永远有奴家。”
茂德帝姬震惊地望着殷秀秀,
看着一时间,突然变得神采照人的女子,
竟然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这岂不是苦了你……”
殷秀秀展眉一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王爷深谋远虑,又岂是奴家这个小女子所能揣测?
或许已预料今日局面,
王爷已在府中,默默潜藏两千精锐之士,
更有骁将秦明,有万夫不当之勇,
明日奴家走后,
若王爷果然率军杀来,
帝姬可令秦明统率这两千精兵,从城中杀出,
里应外合,击破金兵!”
帝姬望着殷秀秀良久,
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殷秀秀微微一笑,
上前拉住帝姬玉手,
“帝姬且随奴家来,待奴家把那两千兵马,交给你。”
迎着对方坚毅的神情,
茂德帝姬神差鬼使般,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宁府宽阔的演武场上,
两千精锐士卒肃然站立,身子笔挺,目不斜视,
秦明手持狼牙棒,站在最前,威风凛凛,
看到如此强兵,
帝姬也不禁也是微微颔首,面露激动之色,
她却没有留意到,
殷秀秀已不在身边,
不远处的一间木屋内,
殷秀秀含笑望着一名四肢皆被铁链拴着的黑大汉,
看到殷秀秀前来,
黑大汉脸上露出凶恶之色,
殷秀秀却是毫不惧怕,
只见她笑道:“李逵,你总说待在这里没意思,王爷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偏要说闲出个鸟来!
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出去随便杀敌,你去不去?”
杀敌?
李逵怔了怔,
随即瓮声瓮气地说道:“俺铁牛虽然爱杀人,但只杀你大宋的贪官污吏,不杀好人的!
你这小娘笑嘻嘻的,和那宁策一样,一看就不像好人!
想骗我铁牛,却是休想!”
说罢,他索性把眼睛闭上,
若不是双手被铁链锁住,
他甚至想堵住耳朵。
殷秀秀微微一笑,
“李逵,外面是金兵,前来大宋,烧杀抢掠的金兵,就这样,你也不去吗?”
金兵?
李逵骤然张开双眼,
半信半疑地望向对方,
“你,你该不是骗俺?”
殷秀秀轻笑一声,
“是不是金兵,到了战场上,难道你看不出来?”
李逵闻言,想了一想,
突然间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
虽然知道你这小娘在利用俺,
但金兵该杀!
该杀!
能在见公明哥哥之前,让俺杀个爽快,
却也值了!”
“殷姑娘,俺答应你!”
“公明哥哥,铁牛很快就要去见你了!
到时咱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
望着疯狂地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的李逵,
殷秀秀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
便转身离去。
次日一早,天刚刚亮,如狼似虎,面露贪婪之色的金兵,便急
不可待地进了城,开始押送帝姬等人出城。
在金兵的威逼下,少宰唐恪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带着鼻青脸肿的张叔夜等人,来到宫中,
此刻宫中宾妃,帝姬等,早就被人如牛羊般地,驱赶而来,
唐恪沉着脸,拿出徽钦二帝的旨意,开始宣读,
内容无非是让皇后,诸王,帝姬,宾妃等人,前去金营,又命人速速搜刮美丽女子,金银珠宝,作为‘议和’的条件,交给金人。
唐恪强忍丢脸的感觉,匆匆念完旨意,
而后在金兵的威逼下,
蔡攸,张叔夜等人,对皇后,诸王一一验明正身,
眼看居然有人查验,
带着面纱,穿着华丽帝姬服饰的殷秀秀,皱了皱眉后,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张叔夜这边的长队,
站在殷秀秀前面的是年仅26岁的朱皇后,雍容典雅,母仪天下,身份高贵无比的美丽皇后,此刻则是浑身颤抖,几乎走不动路,全靠两名宫女扶着,才能缓缓前行。
朱皇后来到前面,求助般地望向张叔夜,
但对面的老臣,此刻只是垂下眼眸,
对皇后深深地施了一礼,
低声道:
“此乃官家旨意,
老臣……,
恭送皇后。”
看到美艳的周皇后,当即就有几名金兵过来,
拉拉扯扯地,就把皇后给拽上了牛车,跟其他宾妃挤在一起。
殷秀秀缓步上前,
定睛看去,却见张叔夜眼眶乌青,嘴角也有血迹和伤痕,胡子也被拽掉了一大块,
昔日运筹帷幄,智珠在握的神态,早已消失不见,
盯着面前似是有些熟悉的眼眸,
张叔夜眼珠木然地转了转,
突然神色一凝!
他望着殷秀秀身上的帝姬服饰,
情不自禁地,睁大了双眼,
殷秀秀轻咳一声,
低声道:“茂德见过张大人。”
张叔夜随即会意,
几乎是瞬息之间,脸色便恢复正常,
眉宇间,闪过一丝钦佩之色,
冲着殷秀秀,
张叔夜脸色肃然地,弯腰施礼,
“老臣,见过帝姬。”
……
清点还在持续进行,
时不时有髡发左衽,宛若野人一样的金兵,将美丽
的宫女扯到一边,便公开做那苟且之事,
宫女们不断求饶,
却只换来对方更为猖狂的大笑……
半个时辰后,
汴京城外,金兵大营中,
这里早已开辟出大片空地,众多金兵金将围在这里,高台之上,金国皇帝吴乞买,带着宗望,刘彦宗等将领,望着从远处鱼贯而来的宋朝宾妃们,不禁兴奋地哈哈大笑。
秦桧此刻,也出现在了高台上,
之前的儒雅,谦和,容忍,此刻皆都消失不见,
此刻的秦桧,意气风发,雄心万丈!
蛰伏十余年后,他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能光明正大地,以金国大臣的身份,出现在阳光下面!
宋钦宗的宾妃们,慢慢走入场中,这些美丽的宾妃们,此刻上身皆是不着寸缕,羞愧惊恐地低着头,手里牵着羊,
此乃战败者的牵羊礼,
走在最前面的是宋钦宗的妻子,年仅二十六岁的朱皇后,
领头的金兵特意带着这群女子,在场内绕了一圈,让所有金兵都看清这些宋朝宾妃模样,这才带着宾妃们,来到高台之上,命她们齐齐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朱皇后却是突然挣扎着,站起身来,
手指吴乞买,
便是怒骂道:“蛮夷野人,安敢如此辱我?”
旁边金兵顿时大怒,正待上前,却被吴乞买以眼神制止,
吴乞买望着赤着上身,美艳无比的朱皇后,有些狰狞地笑了笑,
随即他扭头,望向坐在下首处,簌簌发抖的宋徽宗,宋钦宗两个皇帝,
“昏德公,重昏侯,按照议和协议,你们可是答应补偿大金军费,共计金一千万锭,银两千万锭,绢帛一千万匹,没错吧?”
朱皇后顿时面露惊诧之色地,望向两位皇帝,
却见两位皇帝神色谄媚,胆战心惊地对着吴乞买,连连点头,
“狼主所言没错,本该如此。”
下面的朱皇后听了,当即眼前一黑,
吴乞买哈哈一笑,随即色眯眯地扭头,望向美丽动人的朱皇后,
“皇后,你可听清楚了,是你们的两位皇帝,把你冲抵赎金,交给朕的,却不是朕强迫你来的,
换句话说,
你,是朕用一千锭金,买来的!”
朱皇后闻言,顿时如同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