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不值一提,李彦才是心腹大患。”杨志皱眉说道。
身为宁策的亲信,杨志对宁策的抱负和心事,再了解不过。
宁策想在郓州大展拳脚,好好地建设经营一番,增强实力,发展壮大。
但李彦的所作所为,已经给郓州百姓带来了惨重损失和灾难,仅仅今日收到的状纸,就达到了二百多份。
可见这伙人做了多少恶。
对这种害虫和害群之马,如果不尽早采取措施,迟早会影响到宁策建设郓州的大局。
听了杨志的话,宁策微微颔首,“杨制使说的对,只不过李彦此人,不好对付。”
鲁智深说:“今日酒宴之中,洒家察觉,在郓州,李彦好像颇有一批盟友和支持者,那些缙绅,没少替他说好话。”
宁策嗯了一声,“这一点,本官也留意到了。”
史文恭皱了皱眉,“李彦来自汴京,来此刚刚一月,这些缙绅都是本地人,怎么会突然就成为李彦的支持者了呢?”
孙安问:“莫非是西门庆请来的托?”
宁策闻言摇头,“应该不是托。”
“这可怪了,”孙安纳闷地说:“以李彦的地位,他也用不着去收买这些缙绅,难道,是西门庆的意思?此人居然如此厉害,把这些缙绅都掌握在手中?”
宁策摇了摇头。
迎着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宁策笑笑。
“这些地主缙绅支持李彦,只是因为李彦的做法,对他们有利,此外,他们也惧怕李彦会整他们,所以拼命替李彦说好话,也有希望他手下留情,不要吞并他们的土地之意。”
“李彦吞并老百姓的土地后,会造成很多失地农民,这些人为了生计,只能被迫去租
种别人的土地,租地的人多了,地价和地租就会上涨,有利于这些缙绅。”
“还有些人担心被李彦迫害,便急忙把土地低价卖掉,倒是便宜了这帮缙绅。”
听了宁策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此事有些难办,”杨志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早在汴京之时,属下就听闻,杨戬非常受官家的宠信,他主管的西城所,颁布的括田令,得到官家赏识和支持。”
“而李彦,正是杨戬的心腹。”
“可以说,李彦的背后,就是官家。”
“此人既有当地缙绅拥护,又有官家支持,属下以为,大人想要动李彦,只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妥协是难免的,属下以为……,”杨志偷偷看了宁策一眼,“李彦这件事,就算了吧。”
鲁智深顿时便有些不满,“算了?那些百姓怎么办?怎能弃之不理?”
杨志无奈地一笑,“大师,形势比人强,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看李彦对大人很尊重,大人可以找机会跟李彦谈谈,告诫此人,让他做的别太过火,也就是了。”
史文恭也是点头同意。
“杨制使此言,乃老成稳妥之语,属下赞同。”
孙安刚刚投奔而来,正打算跟宁策建功立业,加官进爵,也不愿意看到宁策和李彦两败俱伤,于是也出言附和。
鲁智深明显不满意,但他也没再出声劝止。
因为,他也想不出更好办法。
宁策眉头紧锁,心想这事真让人头疼。
李彦背靠官家,实力强大,与其为敌,实属不智。
杨志说的没错,自己若是跟李彦作对,多半会两败俱伤。
自己一个政坛
新人,很难干掉李彦这样,皇帝身边的近臣。
但要不管他的话,任由他在郓州胡闹,好像也不行。
如今是十月,明年就是宣和元年,这一年宋江在水泊梁山聚众起义,声势浩大,其余三大寇也会群起响应,在大宋内部,四处攻城略地,危害天下。
而宋江,距离郓州最近。
李彦的胡作非为,造就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等于是在给宋江送兵源。
对此,宁策实在难以忍受。
杨志上前,低声劝道:“大人,两害相权取其轻,李彦之事,不如算了吧。”
宁策抬头,看了杨志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门子匆匆来报,说是李彦来访。
宁策只得带人相迎。
将李彦请进客厅,宾主坐定。
李彦先是提起今日那些告状的百姓。
“宁大人,咱家,是为官家做事,也得到了官家的许可,这些刁民,无理取闹,公然违逆官家的心意,咱家以为,宁大人对这些人,无需客气。”
宁策端起茶盏,淡淡一笑,没有做声。
李彦又说:“咱家虽然来郓州仅仅一月,但已为朝廷追剿了大量从前遗漏的税收,就在今日,这些钱已经由得力军士护卫,发往汴京了,官家到时知道了,一定高兴的很。”
宁策微微一滞。
李彦如今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宋徽宗那个昏君身上,口口声声说是奉命行事,收到的钱,也运往汴京。
宁策若是肯定了老百姓的告状,某种程度上,就等于是否定宋徽宗。
不得不说,李彦这几句话,以守为攻,滴水不漏,让宁策无话可说。
事情都是官家让我做的,宁大人要是不服,应该去找官家,此事与我无关
。
这是李彦的潜台词。
宁策皱了皱眉。
他觉得头更疼了,
突然有些理解了左建安。
眼前笑容可掬的宦官,是如此可恶,却又如此的无懈可击。
“咱家当初跟童太尉,也有几分交情,不算外人,至于那个朱勔,就招人讨厌的紧,咱家从来不爱搭理他。”
李彦继续说道。
宁策看了对面的宦官一眼。
朱勔算是宁策的仇人,本着仇人的对手,就是队友的原则,
自己似乎也不应该出手对付李彦。
该说的话都说了,李彦这才递过一张礼单来。
微微一笑,“咱家对宁大人,一直仰慕得紧,一点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咱们都是为官家做事的,那些刁民,宁大人就不必管了吧?”
他的手悬在空中,握着那张礼单,只等宁策应对。
杨志偷偷对宁策使了个眼色,示意宁策接过礼单,接受李彦的好意。
宁策有些踌躇。
薄薄的一张纸,看在宁策眼中,仿佛竟然有千钧之重。
李彦也不着急,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宁策。
宁策叹了一口气,还是伸手,将礼单接了过来。
“李公公的好意,本官领了。”
看到宁策接过礼单,李彦当即哈哈大笑。
站起身来,上前拍了拍宁策的肩头。
“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宁大人若有差遣,咱家定会全力以赴。”
“天色已晚,宁大人车舟劳顿,疲劳得紧,还是早点安歇吧。”
宁策便也起身,勉强挤出笑容,将李彦送到州衙之外。
回到书房后,看宁策脸色难看,杨志便上前安慰,“此事乃无可奈何之事,大人不必自责。”
史文恭也是出声附和,“普天之下,皆是王
土,此乃官家心意,怪不到大人头上。”
宁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有些苦恼地望着众人。
“那些百姓怎么办?没了土地,吃不上饭,他们岂不是要落草为寇?”
杨志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
试探性说道:
“大人不是要开办酒坊么?酒坊能雇佣几千人,再加上卖酒的,运酒的,粗略估算,怎么也能给近万人,找到生计吧?”
鲁智深说:“除了酒坊,大人可以把商行也开过来。”
宁策微微颔首,心想也只得如此了。
轻叹一口气后,随手拿起一旁的礼单。
一看之下,有些惊讶。
李彦此番,算是下了大手笔,礼单上面,什么金银美玉,数量都是不菲,粗略估计,至少价值两万贯。
杨志苦笑一声。
“大人这一番也不亏,您正好可以拿这些钱,用来赈济那些百姓。”
宁策拿着礼单,想了片刻,却突然心中一动。
脸上神情,当即舒展起来。
随即他站起身来,捏着礼单,禁不住哈哈大笑。
“本官正愁无法对付此人,没想到,他却主动露出破绽!”
“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宁策想了想,当即下令。
“马上飞鸽传书,把时迁叫过来。”
随即又吩咐杨志,“这几日若是有百姓前来州衙告状,涉及到李彦的,把状纸留下,命他们回去等消息。”
“张嵲,你这几日辛苦一些,交接之余,抽空带领手下,把这些百姓的状纸好好看一看,对比州衙文书,看看状纸证据是否确凿,一定不能出差错。”
两人急忙应下。
宁策望向夜色深沉窗外,语气异常坚定。
“此番,本官定要给李彦,一个惨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