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李培很快就被自家仆人抬走,宁策对众人拱了拱手,返回府中。
见宁策走了,包括张嵲在内的众士子纷纷离去,只剩下一个丁乔,跪在宁府门前,非要宁策收他为徒。
得知此事后,宁策派人前去劝阻,但丁乔只是不听。
宁策没奈何,又知道此人一向不拘礼数,也觉得头疼。
后来没办法,就命人将其抬回府中,免得在大门口冲撞了即将到来的知州大人。
宁府仆人纷纷出动,洒水扫地,准备迎接腾宛。
片刻之后,知州腾宛终于来到,看到宁策带人在门口相迎,心中也是欢喜,当即哈哈笑着,挽着宁策的手,进了宁府。
腾宛是襄州知州,属于襄州的最高长官,位高权重。
他今日前来相见宁策,一半是感到宁策人才难得,并且心底善良,能造福乡里,收留了许多饥民,帮腾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毕竟这么多饥民在城外,有碍观瞻不说,还容易生出各种各样的乱子。
腾宛如此做的另一个原因,则是隐隐向宁策身后的宗泽和张叔夜示好,毕竟如今城中都在传宗泽即将被朝廷起复,而宁策则是宗泽的得意弟子,也是张叔夜非常看好之人。
给宁策面子,就是给宗泽和张叔夜面子。
当然,亲自前来的腾宛,他也不丢面子。
宁策是襄州才子,腾宛亲自去拜访他,别人只会说知州大人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腾宛在宁府内随
意看了看,宁策又命三十名年轻饥民,穿着全新的衣衫,在腾宛面前走队列。
看着这些原本衣衫褴褛的饥民,如今精神十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人人脸色红润,还穿着新衣,腾宛心中很是欢喜。
这时,又有人将刚才在宁府发生的事情,跟腾宛禀报了一番。
腾宛便命人取来条幅和宁策的诗作,看完之后,震惊之余,心中更是庆幸自己来对了。
心想此人当真是个天才,作诗就跟吃饭喝水一般,轻易就打得李培抱头鼠窜,难怪会被宗泽和张叔夜同时看中。
念及于此,腾宛脸色更是慈和,与宁策好一番谈笑风生后,这才起身。
宁策正欲相送,腾宛却突然想起一事来,便停住脚步。
“大人可是有事?”宁策见状便低声问道。
腾宛看了宁策一眼,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宁策想了想,急忙命手下人退了下去。
眼看只剩自己和宁策两人,腾宛这才叹了口气,“宁策,你可知道花石纲?”
宁策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他的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
“大人,学生听说过此事。”
皇帝宋徽宗十分昏庸,非常喜欢奇花异石。
便有奸佞小人,打着为皇帝搜集花石的名义,在各地搜刮百姓,顺便中饱私囊。
花石纲给当时的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无数百姓因此被害得家破人亡。
提起花石纲,腾宛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襄州躲不过去了,今年虽然没有,
但据老夫所知,明年朱勔就会派人前来襄州,搜集花石。”
朱勔是宋徽宗的宠臣之一,主管苏杭应奉局,专门负责为皇帝搜集花石,由于背后是皇帝,所以应奉局权力极大,哪怕是当地的知府,知州等官员,都不敢轻易忤逆他们的意见。
这样一个强力机构,虽然宁家是襄州四大豪族之一,但是在其面前,不过如同蚂蚁般弱小。
宁策眉头紧锁,心想这事来的好快。
“老夫的意思,明年的花石纲,以你们这些开明缙绅为首,负责筹划大部分花石上交,不要烦扰那些平民百姓。”
宁策当即拱手,慨然说道:“请知州大人放心,我宁家定会竭尽全力,不让大人为难。”
听了宁策的表态,腾宛非常高兴,他勉励了宁策几句,这才率人离去。
腾宛走后,宁策陷入沉思。
宁策早就从前世的一些历史资料中知晓,花石纲给当时北宋的百姓,以及北宋朝廷自己,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古代是皇权社会,皇帝具有至尊无上的地位,也因此,打着为皇帝收集花石的苏杭应奉局,气焰熏天,不可一世。
应奉局的官员们,他们不仅仅是去荒山野岭收集花草,他们还把手伸进了寻常百姓,甚至普通官员和富户家中。
当得知某家某户,有奇花异石时,这些官员便会带人冲进民宅,在花石上贴上封条,命家中主人好生照顾和养护,等待应奉局的官员前来搬取。
若是百姓把花草养死
了,那就是犯上作乱,如果不能贿赂这些官员一大笔钱,轻则坐牢,重则送命。
有的石头比较巨大,无法从大门搬走,为了搬取这种石头,官员们甚至会破坏老百姓的房门或围墙。
为了一块石头或是一棵花草,毁人院墙,勒索钱财,害人性命,这种事,应奉局干的多了。
有的地方为了让运送花石的船队通过,不得不拆毁桥梁,损坏城门,还强制老百姓服劳役,帮着运输花石,弄得遍地鸡飞狗跳。
被害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整个江南,都深受其害,甚至其后方腊起义,他们有个诉求,便是让朝廷废除苏杭应奉局。
而主管应奉局,为宋徽宗收集花草的朱勔,也成为历史上与蔡京,高俅等人并列,臭名昭著的‘六贼’之一。
能让襄州知州腾宛都忌惮三分,亲自上门提醒的事情,宁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如何应付明年可能会来临的花石纲,这是个大问题。
宁家虽然是襄州豪族,但在有皇帝支持的应奉局面前,根本无力抵挡,宁策思索了半晌,心想如今自己力量弱小,也只能虚与委蛇,先设法弄到一些奇花异草,应付了差事,方是正理。
不知不觉,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吃过午饭后,宁策正欲动身前往宁家庄视察,却听到赵宁来报,说是柳妍儿前来拜访,宁策赶紧迎了出去。
两人在院子里迎面相遇。
柳妍儿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更显得容光焕发,分外俏丽,
只见她腰肢纤细,凸凹有致,长发飘飘,宛若仙子一般。
宁策见了,不禁暗中赞叹,心想世间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听闻宁公子今日又有大作面世?”柳妍儿俏皮地问道。
宁策哈哈一笑,于是便命人将条幅以及自己刚刚作的两首诗,拿给柳妍儿看。
两首诗,一首意气风发,一首满是风烛残年的颓唐,两首诗的风格和心境,迥然不同。
柳妍儿读了诗,也是频频赞叹,突然间,她皱着好看的眉毛,问宁策道:“宁哥哥,这诗中的卢沟桥,又在何处?小女子自幼也是饱读诗书,为何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
宁策怔了怔。
没敢直接回答。
他心想世事变化万千,沧海桑田,李鸿章写诗时,是清朝,而今是宋朝,两者之间,相差了好几百年。
莫非此时,卢沟桥尚未建造?
所以柳妍儿没有听说过。
想到这里,宁策急忙干笑两声,道:“这个,我听闻,东海之外有座仙山,仙山上处处美景,这卢沟桥,便是那里的一座石桥。”
柳妍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还是宁大哥学识渊博,居然连仙山都知道这么详细。”
宁策偷偷擦了一把冷汗,心想总算给糊弄过去了。
自己以后一定让赵宁好好地翻一翻书房中的书籍,看看自己写的这两首诗,还有什么破绽没有,万一有破绽,自己也好预先准备。
“哦,对了,小妹刚才还看到一件怪事。”柳妍儿皱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