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愿意的!”
洛娘子眉眼的欢喜里,隐隐藏着几分散不去的忧愁。
她看了看陈龄,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的开口:“可有一件事儿,小妇人不敢不叫贵人知晓……”
陈龄闻声立马给她使眼色。
洛娘子看了眼陈龄,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神情决绝的很。
南宴心中好笑,面上丝毫未显的淡声问:“什么事情?洛娘子但说无妨。”
“是小妇人家里头的事情……”洛娘子神色哀苦道:“小妇人靠着一手祖传的凉皮手艺,倒也算是生意红火,虽然做的辛苦了些,但好在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吃喝不愁。”
洛娘子碎碎的念叨了好些琐事儿。
南宴始终耐心的听着。
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洛娘子说到了主题:“小妇人本也没想低价转售自家铺子的,实在是不知被哪一路神仙给盯上了,一连数日收到莫名的威胁……”
“小妇人一家实在是过不下去这担惊受怕的日子了,这才不得已转卖手上的铺子,打算随小妇人的爷们儿回乡下老家。”
“如今得蒙贵人善心,瞧得上小妇人这门手艺,小妇人感激不尽的同时,也担心小妇人继续留下来,会给贵人您带来麻烦……”
洛娘子哭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风韵。
她哀戚戚道:“若是因为小妇人的缘故,连累了贵人您,小妇人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南宴由着她认真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放下茶碗,语气轻松道:“若只是这件事情的话,洛娘子倒实在是不必担心。”
她笑着看了眼陈龄:“不信,你问问咱们的陈副指挥使,这京城中乃至于整个大靖,有哪一个是敢刁难我南宴的?”
这样嚣张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过于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
洛娘子不动声色的同陈龄互换了个眼色,随后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立马变得欢欢喜喜起来。
“如此的话,那就真是太好了。”
洛娘子一脸激动道:“小妇人谢谢贵人的大恩大德,日后一定为贵人您当牛做马!”
南宴笑了笑,没有接话,只道:“劳烦陪着洛娘子回去拾掇一下细软,等下就直接跟我回侯府吧。”
“是。”
陈龄应过声后,南宴又对焦耳道:“去看看大家都吃的如何了,若是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去吧。”
她好似很是疲惫的揉了揉头:“从定安寺回来,就已经是够折腾的了。如今又白跑了一趟杜家,实在是疲惫的很。”
焦耳还没说话,南宴就又好似自言自语般道:“也不知太子殿下那边进展如何了,眼看着秋菊宴就要临近,这合心合意的店铺,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找到。”
陈龄听到她的小声念叨,耳朵微动,跟洛娘子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南宴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无声冷笑。
门外面。
陈龄明显的落后洛娘子半步:“看来传出的消息并没有错,司予白的确是要买铺子。”
他冷笑了下,压低声音道:“也不知这位大小姐,究竟突然抽什么风,突然要做什么生意……倒是白白给了咱们一个极好的机会,也不知等司予白被废掉,她还能不能继续有这个兴致劲头接着开馆子。”
“行了,话这么多,显得你有舌头?”洛娘子此时不复在南宴面前时的娇弱可怜,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若要细究下来,倒是同南宴不怒自威时的样子,有几分相像。
陈龄立马就不说话了。
看起来倒是谦卑的很,比起在南宴面前的恭恭敬敬,此时的他,明显多了几分刻进骨子里头的小心翼翼……那是一种虔诚侍奉主上,生怕行差踏错的小心。
“务必在秋菊宴开始之前,帮着他们把这件事情给落实下来。”洛娘子道。
陈龄小心应了声是。
洛娘子又走了一会儿,似是突然间想起来一样:“那个顾柔还疯疯癫癫的?”
“听说是的……只是瞧着,似乎不是真病了的样子。”
“让咱们的人再跟她接触一下,不管她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只要还能够听话办事,就不要浪费了这枚棋子,若实在是不能的话,就动用另一枚棋吧,秋菊宴上的计划,万不能耽误了。”
“是。”
等陈龄带着洛娘子重新回来的时候,南宴也刚让焦耳结好了账。
“可真是赶得巧呢,我还正打算等下子让人去你们那里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想到你们这就回来了。”
南宴笑了笑道:“我这店,暂时还没定下来究竟要在哪里开,怕是要先委屈洛娘子住在侯府几日,等位置定下来了,洛娘子在去店里头住,到时候你也可以把你家那口子叫过去一起。”
“谢谢贵人。”洛娘子满口的感激。
回了侯府,南宴从管家的嘴里得知,安远侯带着顾溯,被宫里来人请走了。
“宫里头怎么会来人?”
南宴略皱了皱眉,就算是要追究秋闱的事情,也不至于这般的急切。
“听说是德妃娘娘跟皇上说话时,提到了大公子笔试第一的话……”
老管家满脸忧心的说道。
听到德妃这两个字,南宴略微挑了挑眉:“还真是哪哪都有她。”
她笑了笑:“我知道了,等下爹爹与大哥回来,让人给我送个消息。”
“大姑娘不去宫里吗?”管家讶异道。
“当然不去。”南宴平静道:“从定安寺一路回来,又这么久了都没有休息,我这会儿可是倦怠的很,得先回去歇歇,好好的养一养精神才行。”
南宴说完,就不管老管家的表情如何,直接走了。
老管家:……
他诶一声刚想喊人,却被焦耳给强行扶着胳膊拽走了。
“诶呦,管家叔叔,您没看我家姑娘都说她累了吗?连侯爷都不敢打扰我家姑娘休息,可见即便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也没有我家姑娘好生歇息来的重要。何况侯爷与大公子只是进宫一趟,又不是什么要上断头台的事情,管家叔叔就安着心吧。”焦耳道。
老管家:……
本来我只是随便的问一问,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就忍不住担心了。
侯爷跟大公子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焦耳啊,你实话跟我说,大公子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
老管家想到南宴不在时,祠堂里几乎没断过的惨叫声,更加担忧了:“我原本还奇怪呢,怎么大公子得了头名这样的喜事儿,老爷没见有多高兴,反倒将大公子关在祠堂里打了个半死,跟着宫里来人走的时候,腿脚都有些不大利索……”
焦耳听了老管家的嘟嘟囔囔,震惊道:“大公子挨打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是啊。”
说着,他还没忍住叹了口气:“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这样大公子挨侯爷教训的时候,也能有个人劝劝的,也省得侯爷在气头上,把人打坏了又反而后悔……”
焦耳听着这话,立马淡定不下来了,急匆匆的去找了南宴。
刚回棠梨院,正由着鱼尧伺候更衣的南宴,见到人急急忙忙的冲进来,不悦的皱了下眉。
她抬手止住了鱼尧还要继续脱的动作,偏头看着焦耳:“怎么了?”
“姑娘,婢子刚刚听老管家说,大公子挨了侯爷的打,十分严重咧!”
焦耳来时跑的太急,说话还有些喘粗气。
南宴眉梢微动,神色淡定:“就这事儿?”
“啊……”
焦耳茫然的看了看南宴:这事儿不是很重要吗?
“那就准备些伤药,等人回来以后送过去。”
南宴挥了挥手让她下去,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鱼尧忙再次上前,轻声道:“姑娘,婢子先服侍您更衣吧,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您还没午睡呢,就是有天大的事儿,那也没有您休息这事儿重要!”
说着,她还瞪了眼没来得及出去的焦耳。
南宴嗯了一声,脸上倒真的有了几分疲惫。
“晚上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爽口,多带一人份的出来,太子殿下兴许会过来,到时候我若没醒,你记得让他留下来吃饭。”
“是。”
南宴换了身家常舒适的宽松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擦了点香膏,就打着哈欠进内室歇息了。
鱼尧替她放下帘子,然后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走出去见焦耳就在院里头站着,不管有几分嗔怪:“你也真是的,怎么在姑娘身边当的开差事儿?连提醒姑娘歇息的事儿,你都能够忘到脑后?如今又拿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打扰姑娘,也不怕影响了姑娘休息。”
焦耳一脸的虚心受教:“我这不是一时情急,就给忘记了嘛……”
在他们这些伺候的人眼里,南宴休息必然是头等大事儿。
“行了,我去准备些伤药,等大公子回来,你记得给送去。”
鱼尧说完,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廿一先前回来了,还带了个姑娘回来,说是姑娘让送来的,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你跟着姑娘出去了,你可知道?”
“哦,那个啊,是廿一的妹妹……”
焦耳大大咧咧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晓,姑娘没有同我细说这件事情。”
“廿一的妹妹?”
鱼尧声音下意识的拔高了两分,神色慌乱:“好端端的,廿一怎么多出来了个妹妹?他妹妹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靖?”
她此时有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
廿一是南卫,而南卫的家眷,是可以在主上的允许下,成为侍从的……
“那我哪里知道,姑娘没说,不过,那人倒是给姑娘送了只扑棱蛾子,瞧着还跟欲蛾蛟很像咧……”
焦耳把虫子的事情说给鱼尧听。
鱼尧听完,几乎脸色煞白……
焦耳怕是不知道,南卫有欲蛾蛟来控制,她这样的人,也有一种叫碎松蛾的控制。
碎松蛾培养起来简单,却比欲蛾蛟恶毒百倍。
被种了这种虫子的人,多半是要沦为主上伴宠的。
“你怎么了啊?怎么突然这么在乎廿一的妹妹了啊?”
焦耳瞧出鱼尧的不对劲,忙关心问:“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不会是病了吧……”
说着,她已经伸了手去探鱼尧的额头。
鱼尧一激灵,本能的躲开了。
“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好的很呢……”
她眼神慌乱,有些逃避的说道:“行了,姑娘还交代我准备吃的呢,先不跟你说了,等下你记得送药。”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走了。
焦耳站在原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今儿个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她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多想。
晚饭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南宴才悠悠转醒。
她睡得有些头疼,坐起来揉了揉。
鱼尧听见动静,立马撩了帘子上前来伺候,且明显比先前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南宴倒是没有注意到不对劲儿,她还有些迷糊呢。
跟着进来送水的焦耳却是发现了不同,但也只是在心头奇怪了一下。
“什么时辰了?侯爷跟大公子回来了吗?”
南宴起身漱了漱口,又净了把脸,问起两个丫鬟:“太子殿下可有来过?”
“刚刚酉时呢,您刚睡下没多一会儿,侯爷跟大公子就回来了,听说您已经歇下了,就没有再打扰。”
鱼尧道:“太子殿下没有来,不过倒是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晚点的时候过来,有事儿要同您说。”
南宴嗯了一声:“知道了。”
她又打了个哈欠问:“我有些饿了,饭菜可有做好?”
“主食都是准备好了的,等下把菜下锅一炒就行。”
“嗯。”
南宴让她们摆饭,鱼尧立马去了小厨房。
自打知道那女子不仅是廿一的妹妹,还极可能给南宴送了碎松蛾以后,她就决定亲自下厨给南宴做饭。
想留在姑娘身边,总得有些让姑娘惦念的本事儿才行。
饭菜刚摆好没多一会儿,焦耳就进来说司予白来了。
“太子殿下来的可真是巧,不早不晚的,正好赶上吃饭。”南宴笑着说了一句,让人加副碗筷上来。
司予白约摸是有喜事,嘴角笑意藏不住道:“这说明我与卿卿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