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留着你还有些用处，就凭你这态度，便是万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秦墨深怒极反笑，末了长吁一口气，“既然你不愿意乖乖配合，我也不强迫你，左右你这么个小金丝雀，我太子府还是养得起的。”
“御林军的调令我自然是给不出来的。”江北宁两手一摊，“我在太子府中这么久，太子殿下可曾看见过我，或者说淳儿她们可曾见到过调令一样的东西？”
“秦沐风没有给你？”秦墨深见江北宁的态度不像作假，心下信了几分，更是另有猜测，“或许他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在乎你，你的价值，或要重新评估。”
“秦沐风还在战场上，短期内决计回不来，”江北宁也不太在意秦墨深话里话外的嘲讽和挑拨，只当他耳旁风，见他人要走，才冷声道，“太子殿下，方才我还说了，你不应只防着秦沐风。”
“哼，”秦墨深冷笑一声，宽大袖袍底下握紧了拳头，“可现在我仅需要防着秦沐风。”
“是吗？”江北宁肯定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看来帝王权术你还是学得精通，扮猪吃虎倒是顺手拈来。”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方才你说的，我权当夸奖了。”秦墨深已经站在门口，几步就要离开，“北宁，你还有什么要讲的？”
江北宁叹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之前小看秦墨深了。
“兄终弟及之前还有个父死子继，皇上子嗣福缘深厚，太子殿下兄弟也不少，而你那帮兄弟都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在你和秦沐风拼得鱼死网破之后，又有何实力去对抗？这是不是挑拨，你心里清楚。”
秦墨深没有回应，嗤笑一声，甩袖离去。
其实，江北宁所说的，秦墨深也曾想过，只不过一直没想到合适的方法，可就在刚才，他已经有了打算。或许，江北宁还能派的上用场。
出了院子，秦墨深吩咐身边亲卫准备行动。遥遥往了一眼院子的方向，挥手撤去了二分之一的守卫。
江北宁接过宦娘递过来的消息，院子里少了些视线确实轻松不少。
目前看来已经说动了秦墨深，只要秦墨深不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秦沐风和自己身上，一切都还有可以运作的空间。
在江北宁沉思之际，墙角落下两道身影，跪在地上，沉声道:“属下听候调遣。”
“先回相府。”
前脚江北宁刚跟人离开，后脚淳儿就将这事禀报到秦墨深案前。秦墨深挥退淳儿，却也没派人去追。
“江北宁，我到要看看，你能做些什么。”
相府，江北宁的小院。
“小姐！”知华见江北宁回来，小跑着迎了上来，眼角泛着水光，“小姐你受苦了，知华瞧着，你都清减不少。你渴不渴？饿不饿？我……”
“好了，傻丫头话这么密呢，”江北宁心下一暖，安抚性地拍了拍知华的手背，“我回来了。你先去准备午膳，我想吃的清淡点。”
知华应声去准备，乐不可支。
午后，江北宁的小院可算是热闹起来了。
江楚钰叉着腰站在庭院中，面色不善，更是在看到江北宁云淡风轻的模样之后，气不打一出来。
“哼，你竟还有脸出现在相府，你可知道因为你，家里可都乱了套了！”
江北宁知道江楚钰向来是不太要脸，可没想到倒打一耙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
“深究原因的话，最不该出现在相府的，应该是你。”
“你！”江楚钰一时语塞，如鲠在喉，“我怎么不能在相府！我可是相府的大小姐！”
江北宁眼见江楚钰从嚣张跋扈到有些踯躅不安，轻笑一声，“是呀，但我也是相府嫡小姐。”
本来江楚钰就介怀和江北宁的嫡庶有别，这会儿彻底被压住了气焰，恨不得用目光从江北宁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江北宁！你给我等着！”
江楚钰本想来给江北宁一个下马威，可却被她反压一头，自然是气得不行。
早前，袁老夫人和柳姨娘去了城郊的城隍庙上香，现都不在相府。眼下除了刚从城郊回来的江暮，相府中没有别的人能治江北宁了。
“孽障！”江暮气势汹汹，手拿着三指宽的藤鞭冲着江北宁而来，“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江楚钰跟着江暮进来，见了他的狠劲儿，不由得心慌，吓了一跳，“爹爹！”
江暮闻声一顿，举着藤鞭的手也停了下来，只是怒气在胸，身上还在发抖。
“呵，您瞧瞧，这么大脾气，吓着江楚钰了。”
江北宁不由得对这亲生爹爹更加失望了，若不是有其他打算，这相府不回也罢。
“孽障，还不都是因为你。”江暮喘了口气，拿着藤鞭的手握得更紧
，愤愤骂到，“谋害皇孙这么大的事，太子仅是罚你禁足，你竟敢偷偷溜了？你这是要置我相府上下于死地啊！”
江北宁皱着眉头，转念一想也就了然，看来秦墨深带走自己并没有和相府的人打招呼。秦墨深这手恩威并重的把戏成功得很，既稳住了江暮，又拿捏了把柄。
“我从未这么想过，”江北宁撇过头，不去看江暮，忽略心头隐隐的委屈，“相府是我家，我从未想过害它，即便我曾差点溺死在后院的浅塘里。”
“没有便最好！”江暮呼吸一窒，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将藤鞭扔在地上，“若不是知情的都是家生子，你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的。”
“这话我听着耳熟，却没想到，我的爹爹也会对我出说这话来。”
江北宁面上一白，心中失望更甚，窒息感袭来，空落落的，像极了幼时溺水的无助。
江暮听着江北宁的语气，心中也不是滋味儿，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江楚钰打断。
“对！江北宁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谋害皇孙，何其大的罪名！更何况这是我的孩子！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
江北宁冷哼一声，朱唇轻启，“是啊，爹爹要为女儿做主。”
明明是一样的话，却让江暮陷入两难。
第三百一十七章失火
天高云阔，旭日当空。
江暮别的本事没有，惯是会当好人，即便是在关系不好的两个女儿面前。
从前，因为发妻和威远将军府的缘由，不太喜欢江北宁这个嫡女，转而对柳姨娘所处的江楚钰更为喜爱，也就是在这一次次的偏心纵容江楚钰之下，伤透了江北宁的心。
“你害了你姐姐，还害了你未出世的侄女，更是害的相府差点担上谋害皇孙，乃至包庇嫌犯的重罪，”江暮说话间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经涨红了脸，指着江北宁的鼻子骂道，“你居然还有脸说什么做主？拿什么给你做主？相府上下几百条人命吗？”
江北宁越听神色越冷，特别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竟生出干脆甩袖而去的想法。
“就是！”江楚钰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甚至还有点后悔自己为何出声阻拦江暮，“难道要因为你一个人，而搭上相府全部吗？”
“你住口，”江北宁冷着脸，睨了一眼江楚钰，“爹爹说这话，我尚且不反驳。可是我想问一句，
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姐姐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江楚钰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面上有些尴尬，但只是片刻又恢复如常。不管江北宁如何说，只要江暮不信，那么主动权还在她的手上。大不了就是撒泼打滚地推脱，反正以前这招百试不爽。
“爹爹，我不愿做这罪人，也不愿蒙受不白之冤。”江北宁上前一步，端得是兰枝玉树，仪态万千“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最后一次，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相府的事。”
或许是江北宁太过强硬的态度，又或许是害怕江暮突然清晰的逻辑，江楚钰总觉得有些害怕。毕竟心虚了，不免畏手畏脚。
“爹爹，江北宁从小就叛逆，跟在她外祖家也不知道学了什么，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像是恳求江暮肯定似的，江楚钰扯了扯江暮的袖子，颇有些拉着他给自己撑腰的意思，“爹爹也说她顽劣不堪，令人生厌。”
“我真不知道爹爹曾这样看待我的，不过我也不甚在意。”江北宁早就对这个几乎没见过父亲义务的相爷失望，这会儿听着但也没那么觉得难堪，“江楚钰，说起顽劣不堪，谁又能比得上你？”
“你干嘛！”江楚钰见江北宁朝自己迈了一步，心虚地后退，发现自己身旁站着的是江暮总觉得有所依仗，梗着脖子呛声，“你别以为你虚张声势，我就会怕你，光天化日之下，这里又是相府，你还敢打我不成？”
“打你？我都怕脏了我的手。”江北宁没忍住心底的轻蔑，像是看到脏东西似的，冷哼一声。“如果是要动手的话，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虽说你是太子房里的人、相府的大小姐，但我可是摄政王未过门的妻，相府嫡女，不论在哪儿，你终是低我一等。”
“江北宁！你这小贱人！”江楚钰气极，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不说柳姨娘，即便是江暮对她都是极好的，在外人看来，她是风光无两，势头正中，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始终矮了江北宁一节，丑恶的嫉妒和阴暗疯长的自卑，早已经扎根。
“你恨极了我，但你却只能藏着你卑劣的小心思，”江北宁看着有些面上有些疯魔的江楚钰，也没在怕的，“你怕。你怕你会因为我，而让你会失去那个站在人前，被人瞻仰的机会。可是你知道吗？我不屑，从来就不。你所求的，不是我想要的。”江北宁将视线落在江暮错愕的脸上，又转过头去
，“但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听我说，你只会想着，为什么会是我，而不能是你。所以，我不说了，即便你欺我瞒我，算计我，陷害我，我都忍了，让了。可如今我倦了，懒得再去解释了，只好麻烦你，不要再招惹我，否则桩桩件件，新仇旧恨，我加倍奉还。”
“江北宁，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她是你姐姐，怎么会害你？”江暮从极大的震撼里抽离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嫡女，恍惚间，这个女儿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你有这些怨怼，怎么不曾对爹说过？你若是说了，那……”
那能怎么样呢？
江北宁有些站累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藤椅上。
“爹爹，我从小就知道你偏心江楚钰，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似我外祖和我母亲那般强势，所以年幼的我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可到头来，我忍让的结果却是父女离心。”
江暮突然醒悟的血缘亲情，这一刻满溢了出来，“我……”
“我累了，爹爹带江楚钰离开吧，我想歇息了，即便是有什么要泼到我身上的脏水，也请明天吧。”
“江北宁！你什么意思！”江楚钰急了，看着江暮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恨得牙痒痒。
这看似是江北宁受尽满腹委屈，还因为有孝心，想要做个低眉顺眼的女儿，所以面对刁蛮任性的姐姐的为难，一再忍让。
但在江楚钰看来，实际上是江北宁明里暗里地讽刺她为人女儿不孝、为人姐不悌，更是秉性顽劣，好搬弄是非……什么恶名都让她占了，可即便如此，从小到大，她也没在江北宁身上讨了好！
“够了，”江暮瞥了一眼江楚钰气急败坏的模样，心生不喜，可转念一想，这全是自己惯的，一时间心情又急转直下，面上表情丰富，好不热闹，“莫要再胡闹了，没有半点相府大小姐的样子！”
“我……”江楚钰见江暮面色不善，一下慌了神，就要去扯江暮袖子，哪知江暮转身就走，只好愤愤跟上，恶狠狠地对江北宁骂了一声，“江北宁，你给我等着！”
江北宁也不应声，自顾自的闭了眼，像是要睡了一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莺也稀稀落落的停在了枝头。
静谧的夜色里，一抹红色的火星儿蹿了起来，借着东风，在相府小院里狂妄，竟到了后半夜才被人发现。
相府失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