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尘牵着楚殷躲在天庭之花宫苑的一处角落,从外面一眼望去不易察觉到她们,但她们有个很好的视角看清楚外面。
如此待到翌日。
沙华有了前一日的经验,这次极为小心,先是在门口查探再三,确认里面没有人以后才进去。
但是他还是疏漏了隐秘角落里躲起来的一仙一妖。
他这两日在外面也溜达够了,原本打算回到叶片中去舒舒服服地休息一番,不料刚走到叶片跟前,还没来得及施法,扶尘便从暗处走出来。
“沙华,还记得本仙吗?”扶尘的声音从沙华的身后传来。
听闻“本仙”二字,沙华这一次终于没有再逃,他虽然厌恶那些对他犯花痴的仙妖,但最起码的尊重他还是有的。
他转过身,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扶尘,即便是过去几千年,可他在叶片中感觉不到时光流逝,所以会感觉不久之前他们才见过。
他低头作揖问道:“不知扶尘散仙找沙华有何贵干?”
沙华放下手,楚殷在扶尘的身后探出头来,他紧蹙眉头,认出来她是前两日一直找寻他的花妖。
“是你?”沙华心中不快,沉下眼来,快速瞥了扶尘一眼,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找不到他,所以求了扶尘来帮忙。
随后却是无尽的好奇,她区区一个小花妖,是如何跟散仙混到了一起的?
楚殷喜笑颜开,喊道:“终于找到你了沙华!”
她仔细瞧,这个令曼殊昼思夜想的叶妖,果然是气度不凡!
一身纯青色衣裳,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纹路,头发梳得很高,额头没有一丝碎发,清新俊逸的脸庞,明眸皓齿,一双剑眉尤为好看,眉心有绿色的叶片状花钿。
沙华不解,问:“哦?找我?所为何事?”
楚殷神秘地拉过沙华,想要附在他耳边说话,可是他太高了,楚殷够不着,而他又不肯为她屈身。
扶尘见状,在旁没好气道:“此处就我们三个,你不必如此谨慎,直接跟他说出来就好了。”
楚殷四下张望,确认只有他们三个以后,才说:“沙华,我是玉昙花妖,今日我是来当一个传信使的。”
沙华更加的一头雾水,看了看面前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又看了看旁边的扶尘散仙,问:“传信使?什么传信使?”
眼看着就要成功一大半,楚殷内心不由得开始慌张起来,都走到这一步了,无论结果如何,她一定得坚持下去!
楚殷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就在沙华快要不耐烦想迈腿走开的时候,她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却着急地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两只黑眼珠子在眼眶中打转,支支吾吾过后,才着急道:“曼殊,曼殊她想见你。”
沙华心中像是被鞭子抽打了一下,脑袋也是莫名其妙地嗡嗡直响,他呆愣地盯着她,她眼里尽是急切。
见沙华不作回应,楚殷眨巴眨巴她好看的大眼睛,追问道:“你呢?你想不想见她。”
沙华这才回过神来,木讷地问:“曼殊……是天庭之花的花妖吗?”
楚殷疯狂地点头,脸上充满了期待,她希望沙华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就快要成功了,曼殊几千几万年的苦苦等待,楚殷两百年的计划,眼看就要拨云见日。
“我……当然想!”沙华握紧拳头,笃定地回答。
也顾不得上天帝给他们立下的花叶永不相见的规矩。
楚殷紧绷着的神经立马放松下来,激动得想要上前拥抱沙华,但她脑子快速地想了想,沙华是曼殊的,于是又转身扑到扶尘身上。
扶尘对这个回复亦是满意的,在她眼中,世间的有情人就应该像他们一样,彼此认定,相互牵挂。
沙华看着楚殷忘我地抱着扶尘,有些不知所措,于是问道:“那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如何跟曼殊相见?”
楚殷这才反应过来,曼殊还没出来,这件事还不算完成。
她将一只手伸进自己胸前的衣兜里摸了摸,沙华原本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状却立刻移开了目光。
楚殷从身上拿出来昼阖铃,递给沙华,道:“这个昼阖铃可是曼殊到花惜宫主的殿中盗取来的,只需要摇动昼阖铃,同时喊出曼殊的名字,她就能听到了。”
扶尘望了望门口,心中有隐隐的担忧,于是对两人说道:“此法有一定的风险,我去门口帮你们望风,你们快速将曼殊召唤出来,若有异象,赶紧离开这里,去人间也好,去三界之外也好,远远地逃离这里。”
楚殷对扶尘心存感激,若不是有扶尘,她也不会这么快完成给曼殊许下的承诺。
但此时此刻,是最关键的,她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依照扶尘所说的来做。
扶尘隐于门后,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沙华拿着昼阖铃,看了看楚殷,她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做法。
他盯着天庭之花的叶片,一只手将昼阖铃举于眼前,快速摇动它,嘴里喊着“曼殊”。
快了,就快要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她了。
楚殷亦是紧张得跟着沙华一起默念曼殊的名字,双手不自觉地合十,祈求曼殊快一些听到。
沙华摇动昼阖铃的时候,昼阖铃散发出来一缕缕紫色的光,伴随着他喊出来的名字,盘旋在半空片刻之后,聚于天庭之花叶片的上方,紫光缓缓掉落,一朵洁白的天庭之花在紫光的呼应下渐渐显现出来。
“曼殊!”楚殷激动不已,敦促沙华继续摇动昼阖铃。
沙华终于得见天庭之花的真容,心中感慨万分,痴呆地看着那株花,在楚殷的再三催促下继续喊出曼殊的名字。
天庭之花完全显露出来以后,紫光也随即消失不见。
楚殷走到花跟前,焦急地喊:“曼殊?曼殊你听得到吗?沙华来见你了,你快出来呀!”
沙华在楚殷身后死死地盯着,看起来面无表情,其实内心早已汹涌澎湃。
他们不知道的是,沙华摇动昼阖铃的时候,天象突变。
天帝立即下令严查九重天,不能放过一个可疑的线索。
曼殊终于在楚殷急切的叫喊声中慢慢苏醒,一睁眼后,她看到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她没有过多怀疑,知道那就是她心心念念叶妖。
“沙华。”曼殊的脸上染了红晕,眼中充斥着无尽的爱慕,与沙华四目相对。
沙华缓慢却大步地走到曼殊跟前,瞧着眼底下这个与自己心想所差无几的花妖。
沙华很高,比曼殊要高出一个头来,就那么俯视着她,她却丝毫没有压迫感,他幽黑的眸子温柔似水。
曼殊心不由主地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了沙华,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动。
他顺势将她抱紧,颇有磁性的声音喊出她的名字:“曼殊。”她激动得就快要哭出来。
曼殊沙华,三千年花开,三千年花落,花叶永不相见。
而此刻,几个不甘命运的古灵精怪正在打破这一规则。
楚殷在旁看得百感交集,不由得感叹爱情的美好。
忽然,她想起了临渊涯上那只赤蛟,她想起他也曾张开他的爪子,为自己遮风挡雨,眼底不经意划过了一丝落寞。
曼殊和沙华忘我地拥抱着彼此,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直到扶尘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冲他们大喊:“快走!巡逻的天兵天将过来了。”
楚殷这才回过神来,愣了一下,问:“啊?这么快?”
曼殊离开沙华的怀抱,哀伤地说:“果然什么动作都逃不过天帝。”
沙华宠溺地揉了揉曼殊的头,道:“我们逃离这里吧,远走高飞,去一个天帝找不到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好!”曼殊毫不犹豫地答应。
曼殊沙华手牵手,随着楚殷前后一起离开宫苑,在云层上漫无目的地飘着。
“可是你们能去哪儿呢?现在外面都是天兵天将,我们得先做好一个万全之策呀,不然岂不是羊入虎口,毫无退路呀。”还是楚殷先拎清楚当时的状况。
扶尘随即附和:“楚殷说得在理,眼下正是紧要关头,外面一团乱麻。虽说他们还不知道是因为天庭之花强行盛开导致的,但他们必定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要不然这样,你们先去什么地方躲避一阵,我和楚殷去打探一番,等这段时间风头过去了你们再走。”
曼殊沙华看着彼此,脉脉含情。
曼殊眼中含着泪水,紧紧捏了捏沙华的手掌,说道:“今日之事是曼殊一直以来想做却又不敢做的,是玉昙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使我敢迈出这一步,也多谢玉昙和扶尘散仙对我们的帮助,曼殊不胜感激。”话还没说完,便松开沙华的手,给楚殷和扶尘行了个大礼,表示感激,沙华见状,也跟着在一旁作揖。
扶尘上前抬起曼殊的胳膊,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用感谢我们,世间的爱情故事理应有个圆满的结尾。”
楚殷感动得别过身去,用衣袖悄悄抹眼泪,看着曼殊的眼神有些依依不舍。
曼殊轻轻抱了抱楚殷,在她耳旁笑道:“还记得两百年前在阆苑,你说你要帮我,说实话,我从来没指望这件事能够成功,可是今天我真的见到了沙华。玉昙,你那么纯真无邪,你也真不害怕让我给骗了?”
楚殷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她撇撇嘴道:“骗了就骗了,谁让我答应了要帮助你呢。今后你和沙华都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美满。”
沙华轻轻叹了一口气,牵过曼殊的玉手,道:“今日劳烦二位了,时间紧迫,曼殊,我们还是先走吧?此前已给二位带来了诸多麻烦,我看形势严峻,我们就不在天上多待了,此一去,恐怕是永别。今后我们两个一定会小心谨慎,二位就当做从未见过我们。”
扶尘打心底里佩服沙华,敢作敢当。
楚殷瞪着眼,想了想,道:“那怎么行,现在外面可乱了,你们两个能逃到哪里去?”
曼殊笃定的说道:“天涯海角,有彼此就足矣。”
楚殷还想说什么,却被扶尘给拦住。
扶尘道:“罢了,往后的路终究是要你们两个去走,我们总不能帮助你们生生世世。你们往人间逃吧,人间有一套自己的秩序,想来天帝不敢轻易拿你们如何。”
曼殊沙华拜别。
楚殷皱着眉头,恋恋不舍,却依旧为他们感到高兴。
没想到刚走两步沙华却又折返,将昼阖铃递到楚殷眼前,道:“差点忘了,这件宝物是花惜宫主的,劳烦你找个时机帮我送还回去。”
楚殷接过昼阖铃,沙华立即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