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华这一路直接飞去了云端上吹风,他在叶子中的时候烦闷无比,总是痴呆的在原地打坐、修炼,毫无意识。
他喜欢微风轻拍在脸上的感觉,就如爱人用手轻抚他的脸庞,惬意且自在。
他在叶片里的时候,时常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好像有谁在温柔地抚摸叶片,他猜想,必定会是自己心中所念的她。
最好是夜幕降临,星辰点亮整个夜空,云层里能闻见星星燃烧黑夜的味道。
他将绵云当做床,以星空为被,双手枕于脑后,就此歇息。
沙华从远处的云端遥望整座天宫,像极了一只金碧辉煌的牢笼,悬挂在天空中,摇摇欲坠,他们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沙华仰天长叹一声,不甘于命运,却又无法摆脱命运,难得如此惬意,不想让这些烦心事扰乱自己的思绪,于是越发远离了天宫。
楚殷小心翼翼地将昼阖铃藏在衣服里,检查了好几遍,生怕被人给发现了揪出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沙华。
可楚殷寻遍了整座花音流昭宫都不见他的身影。
无奈之下只好向其他的花妖打探,她们不仅不告诉她,一个个还尖酸刻薄,冷眼嘲讽她。
“玉昙,你可别打我们沙华的主意哦,就算你费尽心机贴上去,沙华也不见得会拿正眼看你,沙华自恃清高,最见不得你们这种龌龊小人了。”夕颜在花妖堆里阴阳怪气地嘲讽着楚殷。
楚殷正当因为找不到沙华而着急,此刻夕颜在她火上浇油,楚殷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股气,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瞋目切齿地朝夕颜的方向喊道:“你才龌龊小人呢!别以为我跟你一样,看凌霄的时候恨不得眼珠子都抠出来贴人家身上去!”
夕颜没有想到楚殷有一日会反驳自己,以为她还是原来那个莽莽撞撞不管谁指责都不记仇的小丫头。
夕颜见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目光,恼羞成怒,与楚殷对骂起来:“你不龌龊你会费尽心思的与扶尘散仙交好?一出世便让扶尘散仙送你回来,不就是为了做样子给我们看的么?你勾搭上了仙家,自然瞧不上我们这些小花妖。还有今日天庭之花的交班仪式,结束了以后你为何逆流而上?难道不就是为了大庭广众地佯装摔倒在凌霄怀里吗?”
当下有好几个花妖都在现场见到凌霄扶楚殷了,夕颜语毕便有几个花妖在旁耳语嗤笑。
夕颜趁热打铁地朝爱慕凌霄的几个花妖喊话:“月见,蓝雪,木槿,你们都不知道吧,你们平日里不管如何向凌霄示好,凌霄都不回应,而她,只需假装快要摔倒了,凌霄就赶紧上前去扶她。还有,她夜里不知道去外面鬼混什么呢,凌霄担忧她,还总是悄悄跟在她身后,谁知道他们在外面做了什么啊,她犯了那么多错误竟然从未受到惩罚!”
凌霄在远处听到她们的争吵声,等走近了却只听到夕颜的最后一段话。
楚殷当初来花音流昭宫是药师琉璃光佛亲自送来的,花惜宫主亦是再三叮嘱凌霄要照顾好她,知道她心智未开,花惜宫主只是要求凌霄教导她不要犯大错便是。
凌霄从来不知,这一切对楚殷的宽容,在其他花妖看来却成了儿女情长。
楚殷亦是愕然,在她的记忆中,她与凌霄根本就没有过多的交集。
凌霄正欲上前呵斥,没想到楚殷又一次开口,凌霄的步伐随着楚殷的话渐渐停了下来。
“花惜宫主招你们来天上就是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吗?我与凌霄从来坦坦荡荡,并没有你们所想的苟且之事。凌霄作为花音流昭宫的大弟子,这么说来就是我们的大师兄,你们如此污蔑自己的大师兄,竟还口口声声地说对他爱慕。呵!若我是凌霄的话,对你们敬而远之都算是轻的,如此有辱门风的弟子,恐怕得一一逐出去,再回到你们的乡野去开满一季便凋落吧。”
凌霄嘴角微扬,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打小就与众不同,长大些还是如此我行我素。
夕颜那边又要破口大骂,凌霄极速上前止住了这场闹剧。
“都住嘴!是不是都觉得太闲了?”凌霄一开口,气场强大,当下再无花妖敢言语,坐着的立马站起来,背对着的立马转过身来。
“每日三百遍心经都念完了吗?若是觉得太少了,那便加到每日五百遍,念完以后让你们的语牧蝶来找我报道,若念不完,第二日再接着念,当天的仙露也减少一斛。”
语牧蝶不是真的蝴蝶,而是花惜宫主用灵丝织成的蝴蝶,作用嘛便是督促花妖们念心经。
花妖们每日要念的心经是无量佛所赐,对于修炼有着不小的帮助,花惜宫主原是希望她们思想能够透彻,却不知都念了几百年的心经,却依旧这般明争暗斗。
花妖们一个个低下头,也不知是羞愧难当,还是畏惧凌霄,心里面却是怨恨极了,她们暗自将楚殷当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恨不得将她撕碎捣烂成花浆。
唯有楚殷看着别处,心中想的竟是沙华到底会去什么地方。
凌霄挨个儿看了花妖们一眼,看到楚殷的时候,发现她果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就连他训话她也不放在心上,也不知她方才口中所述的眼中没有大师兄的花妖,说的究竟是别的花妖还是她自己。
见花妖们顿在原地无动于衷,凌霄再次怒斥:“怎么?都站在这里,是等着我一个一个来检查你们的语牧蝶吗?”
听闻此言,花妖们即刻消散,都回到自己的花中念心经去了。
只有楚殷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每日三百遍的心经就够她头疼的了,这下又加到每日五百遍,那她还有什么时间去找沙华呀,曼殊还在等着她呢,楚殷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昼阖铃。
“怎么?你不服?”就只剩下凌霄和楚殷,凌霄对着楚殷严厉不起来,语气不似方才那般苛刻。
“我向你道歉。”楚殷站直了镇重地朝凌霄深鞠一躬,起身后继续说道,“交班仪式之后我并不是故意摔倒在你怀里的,只是最近听闻其他花妖的谈论,称叶妖沙华气宇轩昂,相貌堂堂,我好奇想见识一番,所以才会那么着急。”
凌霄哑然失笑,愈发对楚殷感到好奇了,他道:“哦?原来玉昙花妖也会以貌取人呢?”
楚殷摆摆手,慌乱解释道:“才不是!美好的东西谁不喜欢?但我绝不会像她们一样,轻浮,我只是会在远处独自欣赏,不会套近乎的。”
凌霄凝眉盯着楚殷,深邃的眸子有些微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地说道:“既是不会套近乎,想必你也一定不会留在这里,央求我免去你每日五百遍心经的惩罚吧?”
楚殷被看穿了心思,羞愧得无地自容,不过她停在那儿不完全是为了这个,更是为了凌霄赶紧离开后她好去找沙华。
她气得咬牙切齿,刚刚才放出去的话,这会儿可不能反悔,于是只好懒懒地道:“五百遍就五百遍,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叶妖沙华究竟长得好不好看?”
凌霄沉下脸凝眸盯着楚殷,似要将她瞧出个洞来,顿了许久才没好气道:“得寸进尺。”随后拂袖离去,不再理会楚殷,也不过问她念心经的事。
楚殷伸出舌头朝凌霄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今日才发觉凌霄其实挺有趣的。
夜色渐浓,楚殷不知该何去何从,经历了方才那场骂战,她才看清楚,这偌大的花音流昭宫,竟没有一个仙妖能帮助自己。
心中不由得对曼殊生出羡慕,她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叶妖,义无反顾,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守护天庭之花的荣誉,也要见他一面。
祈盼曼殊能得偿所愿。
此时此刻,除了祈祷楚殷再也给不了任何帮助。
罢了,她正处于风口浪尖上,若不回到花朵里念心经,还四处乱跑的话,其他花妖又该说她的闲话了。
楚殷半阖眼眸,纤长浓密的眼睫毛盖过下眼睑,双手无力地下垂,心力交瘁,身心俱疲,蔫头耷脑地回到她的玉昙花中继续默念心经。
沙华像是报复般往天边走,越走越远,却怎么也走不到天尽头,等他回头发觉天宫早已凝聚成一个小光点。
原来耸入云霄的宫殿也会如此渺小,那就更别提他了,任何一个花妖叶妖,哪怕神仙,都是如此渺若晨星。
朝阳从遥远的东方缓缓升起,黑暗里的星辰逐渐褪去了光泽。
是时候回去了。
沙华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楚殷在玉昙花里面念了整整一夜的心经,心中的烦忧令她无法入眠,如若她在晚上赶紧把心经念完了,那么昼时她便可以出去找沙华。
得抓紧时间了,曼殊一定都等得急不可耐,责怪她说话不算数。
更何况昼阖铃还是从花惜宫主的殿中盗取来的,若宫主不日发觉失窃,很容易将这事查到楚殷头上,到时候谁也保不了她,计划了两百年的曼殊沙华会面也将毁于一旦。
花妖们指不定就等着这一天呢,都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一定不能走错任何一步,绝不能给她们有可乘的机会!
楚殷将自己的语牧蝶放出去以后,便赶紧从玉昙花中出来,不出她所料,其他的花妖还一个都没有完成,此时的花音流昭宫寂静无声,终于一改往日的聒噪。
楚殷开心极了,原本想去夕颜花跟前炫耀一番,可她黑曜石般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招摇过市,于是她将刚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朝阳刚露出几缕光辉,楚殷最喜欢这个时刻了,天空还没有被完全点亮,几粒星辰依旧倔强地挂在朦朦胧胧地空中,只隐约可见几点微光。
楚殷先去了天庭之花的宫苑,双手抓住几支绿油油的叶片大喊沙华的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楚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曼殊啊曼殊,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我着实猜不透沙华的心思呀!”她将昼阖铃放于掌心,双手合十,站在天庭之花的叶片跟前祈祷。
沙华踏进门槛,瞥见一袭鹅黄色的背影,跪于他的叶片跟前,仔细一看似乎对那人有几分熟悉,顿觉莫名其妙。
他向来对其他的花妖无感,哪怕他作为天庭之花的叶妖待在九重天上已过万年,可他在天上没有一个熟识的仙或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沙华知道,她必定是像从前缠着他的那些花妖一样,来没事找事的,懒得费心搭理,索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