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良玉喝酒容易断片,但是昨天的事却记得的清楚。
小姑娘倔着不低头,眼底的泪,还有抖着的唇。
他坐在床上,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低低骂了声脏话。
点开枕边手机,刚过中午十一点。
贺良玉下了床,快速把自己收拾干净,推门出去。
下楼时查了胡乔的课表,小姑娘今早满满当当四节课,一直上十一点四十五。
他点了根烟,等在教学楼外。
胡乔个子不高,人也很瘦。
裸着饱满光洁的额头,脑后扎着高高的马尾。
素着一张清汤挂面的小脸,看上去还像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中生。
谈不上大美人,但是也算俏生生。
贺良玉低头掐了烟,开口叫住她:“胡乔。”
和胡乔一起走着的女生们全部停下了脚步。
一直徘徊在学校表白墙和渣男投稿舍的贺良玉今天第一次活生生出现在她们面前。
几个女生第一次发现高富帅作为形容词是多么生动且贴切。
寝室长大手一抬,挡在胡乔身后,遣散一众室友:“乔乔你书要我帮你带回去吗?”
胡乔抱着怀里的书,摇摇头:“你们先去吃饭吧。”
几个女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胡乔走到贺良玉身边,仰着脸问:“怎么了?”
冬天的正午空气干燥,阳光温暖,贺良玉身上有些淡淡烟味,混杂着须后水的清爽气息。
面前姑娘过分直率,不躲不藏,眨巴着眼睛还问他怎么了。
“我…”贺良玉抬手拨了拨自己的鼻尖,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昨天的事情。
他甚至开始怀疑,昨天那个沾着咸泪的吻是否真的存在。
“吃饭吗?”他问。
胡乔愣了一愣,随后生硬的点点头:“嗯。”
两人在路边一家石锅拌饭的店里落座。
贺良玉上了大学后,要么在食堂凑合,要么去市里挥霍。
这种学校周围的饭馆,他还真的没来过几次。
只是他知道阮甜甜喜欢在路边买小东西吃,就一并觉得胡乔也喜欢。
一顿饭吃的非常尴尬,胡乔沉默不语,贺良玉没话找话。
两人吃到最后,贺良玉已经懒得再喋喋不休了。
胡乔放下勺子,抽了张纸把嘴擦擦:“昨天你喝醉了,喝醉酒的人做事不受控,我知道。”
贺良玉抬头,嚼着饭的嘴都停住了。
也不是完全不受控,贺良玉想。
“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贺良玉的勺子在石锅里搅着,“真的很抱歉。”
“没,没关系。”胡乔低下头,抬手把鬓边碎发掖在耳后,“我不在意。”
女孩子脸上泛起粉色,一路向后爬上耳廓。
贺良玉想到高中那个坐在阮甜甜身边的小姑娘,心里又觉得烦躁了几分。
亲谁不好,亲胡乔。
这是阮甜甜高中最好的朋友,他把人怎么了,阮甜甜不操着刀跟他拼命。
“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贺良玉说,“你有我电话吗?”
胡乔乖巧点头:“你昨天给我打了电话。”
贺良玉又想到了昨天自己那个幼稚到智障的电话,以及胡乔花五块钱买来的愿望。
头疼。
贺良玉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胡乔看对面男生皱着眉,于是站起身:“回去吧。”
贺良玉“嗯”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
或许是这半年来发现了钱的好处。
他挺想问问胡乔缺些什么,或者直接塞给她钱来抵消内心的愧疚与不安。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儿。
比如他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前女友们,打发她们跟打发小鸡似的。
但是胡乔不行。
胡乔不一样。
不仅仅是阮甜甜的原因,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阮甜甜今年的生日愿望,是贺良玉可以开心一些。”
小姑娘分明流着泪,却仰着脸连擦都不擦。
换成阮甜甜,早就哭唧唧地抹着眼泪骂他大坏蛋了。
买别人愿望,都不敢加自己的名字。
贺良玉偏头,看着身边少女的发顶。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胡乔难道不知道自己这半年来的荒唐事情吗?
两人走到分叉路口,胡乔转身,同贺良玉告别。
贺良玉本是想着把人送回寝室门口,但是既然女生开口了,也没必要继续送下去了。
“嗯好。”他停下脚步,“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胡乔笑了笑,她点头,抬起小手冲身边男生挥了挥:“再见。”
小姑娘手掌小小,在脸边晃了晃又放下。
转身时马尾轻甩,发梢微扬,整个人干净得像一张不染尘埃的白纸。
贺良玉嘴上不说,心里明白,胡乔真的喜欢他。
不是他的钱,是喜欢他。
没法抱有相同的回应,亏欠情感总是让人格外内疚。
贺良玉知道,所以他宁愿当一个没心没肺的傻子,也不愿阮甜甜有这样的心理负担。
只不过昨天实在没有按耐得住,一通电话打过去让她慌了手脚。
贺良玉转身抬脚,目光随着笔直的校内大道直到尽头一点。
是他的错。
兜里手机震了震。
贺良玉打开来看,是胡乔的信息。
【我能提个要求吗?】
贺良玉求之不得。
【你说。】
【给我买点开心果吧。】
半个小时后,贺良玉抱着一个大号储物箱,停在了胡乔寝室楼门口。
【出来。】
正洗着衣服的胡乔没想到贺良玉这么速度。
她匆匆捋下衣袖,还没来得及甩干手上的水珠,就这么跑出了寝室。
“开心果。”贺良玉用眼神指了指地上的储物箱。
胡乔看着足足到她大腿高的箱子,惊讶得没说出话来。
“这是开心果?”
她打开储物箱上的扣合试开关,被里面码放整齐包装精致的一袋袋开心果闪瞎了眼。
“嗯。”贺良玉看着眼胡乔冻的发红的小手,“你干嘛呢?”
胡乔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洗衣服。”
“没洗衣机吗?”贺良玉问。
“不想用。”胡乔答。
贺良玉“哦”了一声,女生总是比他精细点。
胡乔从箱子里拿出两袋来:“我就拿两袋吧。”
贺良玉眉头一皱:“搬都给你搬来了,这箱子底下有轮子,你拉着走。”
胡乔也拧着眉头:“可是…我住在二楼啊…”
胡乔寝室的小姐妹,在今天受到了猛烈冲击。
“这是什么直男式追求啊?”寝室长无语了,“这一箱开心果都上万了吧?”
胡乔脚步一顿:“他没追我。”
中午刚和高富帅打过照面的女生们十分敏感:“谁?”
胡乔没说话。
“是不是贺良玉?”有人问道。
胡乔默默拖着她的储物箱,算是默认了。
室友惊了:“贺大少送了人一箱开心果???”
那个珠宝玫瑰包包换着送人的贺良玉,送了胡乔一箱开心果。
“我能发条动态吗?”寝室长问。
胡乔把头摇成拨浪鼓,语气决绝:“不行!”
寝室长“哦”了一声,收起手机。
胡乔把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开心果,给寝室里的人每人两袋。
“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这个开心果…我也没想到他能拿来这么多,你们不要说出去。”
女生们拿着开心果,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胡乔在原地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放箱子的地方。
“我能放阳台上吗?”胡乔问,“我寒假就把它带回去。”
“放放放你放。”
贺大少送的东西,谁敢不给她放。
处理好一切的胡乔心满意足,她拆了袋开心果,剥了两颗,放进嘴里嚼着。
甜的。
小姑娘眯了眯眼睛,低头抿出一抹笑来。
等到胡乔重新出去洗衣服,安静如鸡的寝室才响起了爆炸式的八卦声。
“怎么回事?贺良玉不是有女朋友吗?”
“没了,前几天刚分手的。”
寝室长跑到阳台,打开箱子拍了张照。
“哎!乔乔不是不让发吗?”
“我不发。”寝室长拍完之后赶紧把盖子盖好,“我就没见过这个架势,留个纪念。”
“贺良玉真喜欢胡乔啊?”
“喜欢能送开心果吗?这分明当闺女养吧?”
“其实也不一定,如果贺良玉也送胡乔那些东西,不就是玩她吗?送这个,说不定还特殊一些呢。”
门突然被打开,胡乔端着洗干净的衣服,走到阳台晾晒。
寝室里女生纷纷转身在自己桌前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刚才的谈话胡乔站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她晒完衣服后拆了几个快递箱子,把储物箱盖住。
或许贺良玉都不明白胡乔为什么要开心果。
这是她一个人的小秘密,关于贺良玉的事。
开心果仿佛真的能让人开心。
就算生活又恢复了原样,胡乔却不觉疲惫。
贺良玉身边依旧不缺替补,只不过最新的这个时间长了些,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他如果喜欢的话,也挺好。
胡乔想,最起码贺良玉能真的开心些。
她没能力,也没资格,更没胆量。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