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文已知不妙!
危急之下,他永远遵从以性命为重的准则,大喊一声:“救人!”
随后身先士卒,第一个冲了进去。
裴纶、萧庆宁和上官妙云一起反应过来,也跟着往里冲。
后面那些差役护卫见状,都要冲进去帮忙,却被刑部侍郎喊住:“跑什么!赶紧保护赵公公!一个两个没点眼力见!”
一群差役和护卫面面相觑,赵会指点了几个,吩咐道:“你们几个保护长公主。”
护卫首领这才带着寥寥几个人跟了进去,留下大部分人保护赵会。
刑部侍郎趁机说道:“赵公公不惜以身犯险,第一时间想的是保护长公主,这是泼天的功劳,你身为本案监察,记得给赵公公向皇上请功。”
都察院的佥都御史连连称是,“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屋里屋外,呈现一种滑稽的对比——
白靖文冲进客厅,一眼看去,一黑衣人手执带血长刀,正向蜷缩在供桌底下的母女劈砍,千钧一发,白靖文不喊“住手”这种废话,而是抄起一把椅子扔过去,黑衣人察觉,反手挥刀将椅子劈做两半,白靖文这才大喊道:
“杂役已死!这对母女不知情!”
目的是“惊醒”黑衣人,告诉他杀人灭口已然成功,再杀这对母女便是多余。
白靖文果然抓中了这个黑衣人的微妙心理,他狠狠瞪了一眼白靖文,不敢逗留,直接破窗逃跑。
白靖文见状,急促道:“留人保护现场,防止他还有帮手!我们追!”
话音传来,人已从窗户追出去,一时间,裴纶抽出腰间玄铁尺,上官妙云拔出金色短剑,萧庆宁跟冲进来的护卫扔了一句:“护好她们,否则要你们的命!”
话音落时,她也破窗而出。
夜黑风高,街巷七横八纵,本就难行的路上各种破烂物件无规则堆放,为追逐增加了难度,幸运的是这种难度双方都需要承受,而且白靖文四人手上有灯笼,那黑衣人仓促逃离没有照明物,一路上难免磕磕碰碰,大大减缓了逃跑速度。
当他听闻水流声,知道前边就是船板巷连接的泡子河,趁黑跳进水里游向大运河,神仙也难寻,他便能逃出生天。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白靖文和他还有距离,松了一口气,但是!
他小瞧了白靖文这一伙人。
前面陡然扑来两道冷风!
黑衣人是个老手,听风辨位,举刀格挡,“铛铛”两声,黑暗中火花四溅,他的长刀被硬生生砍出两个缺口,裴纶和上官妙云一人手持玄铁尺,一人手握金色短剑出现在他的面前!
裴纶和上官妙云抄了近路。
萧庆宁和白靖文同时追上,前后夹击,黑衣人走投无路。
白靖文气喘吁吁,瞪着黑衣人道:“呼呼……我答应留你一条命。”
黑衣人定在泡子河边桥头处,也不跑了,冷笑道:“没想到状元郎还有这般手段,可惜体力差了点,要是没有这两人抄近路,谅你也追不上我。”
白靖文:“你认识我?”
黑衣人:“状元郎披红挂彩游京那日我是看了的。”
白靖文:“既然知道我是谁,跟我合作,要是有父母妻女我帮你安顿,保她们一生衣食无忧。”
这是一个劝说技巧,从对方的牵挂入手,他再次抓中了黑衣人的心理,黑衣人果然沉默不语,但也正是这个沉默直接要了他的命!
桥底下亮起一道冷光,继而传来锐物的破空声,白靖文大喊:“躲开!”
黑衣人闻声而动,但太迟了!
噗一声,冷箭揳入血肉,箭头贯穿黑衣人的胸口,他当场倒地,嘴角流出带着气泡的黑血。
箭有剧毒!
毫无疑问,这黑衣人杀了那个杂役灭口,殊不知他自己也成了被灭口的对象!
裴纶和上官妙云直接往桥底下俯冲,却又有冷箭射来,他们只好先侧身闪躲,如此,桥下一道黑影直接蹿上桥面,往河对面疾速狂奔,两人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白靖文、萧庆宁和黑衣人的尸体留在了桥这一边。
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白靖文从未遇到过如此案件,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萧庆宁却比他有经验,看着黑衣人的尸首,说道:“这事比想象复杂,我回去多叫些人手。”
她正要走,白靖文抓住她的小臂,将她猛然往后一扯!
嗖嗖两声,桥底下又有两支冷箭射来。
萧庆宁惊魂甫定,若非白靖文拉她一把,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让她深感诧异的还在后头,白靖文看着桥底,眼中露出精光,提醒她:“他们想杀的是你。”
萧庆宁:“……”
白靖文猜对了。
桥底下跳出另外两个蒙面人,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提起两把明晃晃的长刀便迎面冲来,霎时间剑拔弩张,气氛骤然!
白靖文下意识将萧庆宁护在身后,说道:“你走。”
萧庆宁却往前站了一步,和白靖文并肩站立,她伸手摸向腰带系结处,扬手往外一抽,从那条墨色玉带中拔出一把薄如羽片的银色软剑,原本两手空空的她,此时已有长剑在手,顺势挽了一个剑花,银光乍寒,英姿飒然。
白靖文:“……”
无论是他还是状元白靖文,都不知道萧庆宁还会随身携带兵刃。
这不是一朝公主该有的表现,起码不是正常公主该有的行径。
而更不该有的还在后头,不待他反应过来,萧庆宁说:“我先挡他们一阵,你把刀捡起来。”
话毕,她先往两个蒙面人反冲上去。
白靖文不敢发呆,更不敢辜负萧庆宁的掩护,立马将那个被灭口的黑衣人的缺口长刀捡起来,抓住刀柄,果断加入战局,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个令人无比尴尬的事实——
他变弱了!
他比萧庆宁“弱”太多了。
第一,他根本不会用刀!
第二,这具身体的素质差得令他发指!
这状元白靖文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弱书生,一心全用在读圣贤书上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只沾了一样,这导致白靖文的身体完全跟不上意识,刚才追那个黑衣人的时候就不对劲了,平时他跑这点路根本不会气喘,刚才却是一口气差点没回过来,黑衣人还说他“体力差了点”,岂止差了点,他是差了亿点点!现在轮到实战立马原形毕露,之前在警校、警队里学的那些格斗技术大打折扣,如果说先前等闲三五个壮汉不是他对手,现在他等闲就要被三五个壮汉按着捶。
情急之下他只得先挥刀乱砍,想当南郭先生滥竽充数,能拖一阵是一阵,能帮一点是一点,甚至抱着侥幸心理,企图乱刀砍死老师傅。
可是,这就让萧庆宁倒大霉了!
从翰林院追查到泡子河边,萧庆宁目睹白靖文一系列表现出人意料,刚才白靖文还如此勇敢站出来护着让她先走,她还真认为白靖文是个可以并肩作战的队友,不说文武双全也起码有两下子,但刚联手便发现白靖文原来是个花架子!
她大声叱问:“你怎么回事!净往我身上砍?!”
白靖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前世确实很能打,但没法跟萧庆宁说出真相,那两个蒙面人也从愕然状态中清醒,分辨出萧庆宁才是硬点子,白靖文最多是个废物点心,两人再无顾忌,根本不把白靖文放眼里,执行擒贼先擒王的上上策,开始专门往萧庆宁身上招呼。
萧庆宁终于忍不住,喊道:“不行就给我滚开!别碍手碍脚!”
白靖文:“……”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几次三番想找回场子,可惜这身体太不争气,鸡爪子似的双手看着就干瘪,只能握笔不能握刀,什么乱刀砍死老师傅是痴人说梦,要不是萧庆宁反过来护着他,他早被两个蒙面人砍死了。
强烈的自知之明让他主动退出战局,再不给萧庆宁添堵,但他也不能干看着,于是忍住更加强烈的羞耻感,拖刀跑到桥上,用刀肚子“乓乓”敲击桥上护栏弄出声响,撒开了嗓子喊:“救命啊!杀人了!强盗杀人了!报官有赏!报官有赏——”
萧庆宁:“???”
还有这种队友?!
自己是犯了什么癔症才认为他可以并肩作战?!
不过说句良心话,白靖文这个作法有善可陈,经他这么一喊,两边的居民闻声而动,虽还不至于敢过来救人,但也点亮了许多灯火进行隔岸观火,说不定就有人报了官,京城夜间有皇城兵马司的人巡逻,皇城脚下也不乏御前诸班直的禁卫,两个蒙面人“做贼心虚”,多多少少受到影响,加之萧庆宁自己争气,一手软剑天女散花,裙钗胜须眉,刚才白靖文捣乱她尚且能护白靖文和自己周全,现在没了白靖文这个累赘,不说能占据上风,起码短时间内不会吃亏。
这很关键,给她和白靖文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因为这条船板巷到说到底还在京城内城范围,还算是天子脚下,只不过是脚下的一块淤泥污垢,平时没人在意,但只要发生点什么事,宫里很快便能收到消息。
只是第一时间前来救援的人,其身份远远超出了白靖文的预料,结局更在白靖文的意料之外,让整件事陷入了更大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