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打磨的很光滑,透着光。
温年拿起木梳,一下一下的给裴向景梳着头发。
裴向景的头发有些毛躁,温年梳头发的动作很轻,怕弄疼了对方。
“阿景,有弄疼你吗?”虽然动作很轻,但温年还是担心会弄疼裴向景。
铜镜里的少年,神情专注,嘴角挂着笑。小手很灵活,一下一下穿在发丝里,动作很轻。
“不疼。”不仅不疼,裴向景还觉得很舒服。
温年笑了笑,带着点少年人的娇憨,“那就好。”
替裴向景绾好发,温年又从匣子里找了条淡蓝色发带,给对方系好。
“阿景,这个颜色更衬你身上的这套长衫,就系这个好不好。”
温年藏着小心思,他想要裴向景身上带着自己做的东西。
少年白嫩的脸上透出一抹薄粉,眼里还泛着些水光,双手攀着裴向景,像只讨食的小奶猫,软乎乎的。
“不是系好了吗,怎么还问?”裴向景故作严肃的看了少年一眼,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他想看看小猫会不会炸毛。
温年听完裴向景的话,脸颊不自觉的微鼓,气的厉害,眼尾很快染上了红晕,也不说话,就要去取刚刚系好的发带。
小猫不仅炸毛了,还气的厉害。裴向景把温年拉入怀中,亲了亲对方发红的眼尾,轻笑道,“怎么这么不禁逗。”
发觉裴向景在逗自己,温年又羞又气,小脸涨的通红,他扒开了对方的衣领,“狠狠的”咬了一口。
温年看似咬的凶,其实没用多大力气,裴向景没察觉到疼,只觉得有些麻痒。轻抚着对方的头发,低声道歉,“是我的不是,不应该逗年年。发带很漂亮,我很喜欢。”咬着的牙松了松,少年依旧趴在他怀里。裴向景接着道,“我知道发带是年年给我做的,谢谢年年。”
温年松开了牙,对方的肩膀处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淡淡的牙印。温年伸手摸了摸,有些心疼。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
温年在反思,他刚刚不该那样凶的。替裴向景整理好衣服,温年坐起身,声音有些低落还带着点心疼,“阿景,我有没有咬疼你啊?”
裴向景撰住对方的小手,轻声回应,“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年年根本没用力。”
“可是留印子了。”
“没事儿,印子很快就会消掉的。这次是我做的不好,我不该存着心思逗年年,惹你生气,让你难过了。”
温年吸了吸鼻子,叮嘱道,“阿景以后不可以这样,我不喜欢。”
裴向景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承诺,“再也不会了。”
少年轻嗯了声,当作回应。
背篓里装了好些包子,温年替裴向景扶了扶背篓,细细叮嘱,“给夫子带的腊肉要挑肥瘦相间的,最好在买盒糕点,包子已经分好了,要记得给人家……”
少年小嘴一刻不停,小手也在替他整理着衣服。最后还加了一句,“记得买些芝麻回来。”
裴向景揉了揉温年的脑袋,轻声询问,“年年想吃汤圆?”
温年摇了摇头,轻笑了几声,柔声低喃,“想给阿景养头发呀。”
少年人的情爱总是这样的,直白,热烈,虽有些懵懂,单纯,却也最戳人心。
裴向景压下心底的爱意,亲了亲温年的额头,柔声道,“等我回来,给年年带红豆泥和糖葫芦回来。”
温年轻抱了一下裴向景,低声回应,“好,等阿景回来。”
梨花村离集市不算远,走路的话大概要花大半个时辰,裴向景走的很快只花了半个时辰。
街上很热闹,吆喝声不断,孩童离了大人,串街走巷,领头的娃娃扎了两个小髻,手里拿着竹蜻蜓,后面跟着一群小娃娃,跑的最慢那个大概只有三岁多一些,跑起来有些踉踉跄跄的,嘴巴一直嘟着,脸上都抹了层灰,看上去脏兮兮的。
许是书院陆续开学的缘故,裴向景来时,书肆里学生很多,有站着看书的,也有蹲坐在书架前查阅书籍的,有靠着花瓶睡着了的,还有个小童,看起来困的厉害,小脑袋一晃一晃的,但依然拿着书卷不肯放下……
最后,小童可能实在是太困了,踉踉跄跄的起身,许是怕吵到人,拿起书跑到了门旁边,站在那,头一个劲儿的晃,嘴里小声念叨着《增广贤文》里的内容,“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
裴向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书肆果然担得起博雅二字。
博雅书肆就像一位“老夫子”,学识渊博,品行端正,学子在它这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而这位“老夫子”也不求回报,一心“传授”着自己的所有知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博雅书肆亦能算半个良师。
秦秋林正拿着租借本,检查书肆剩下的书目,手里除了租借本,还有一摞刚还回来的书,需要放回原位。等到检查完,转身时才发现裴向景正蹲在一名小童旁,教对方念书。
秦秋林赶忙上前,笑问道,“向景啊,来了好一会儿了吧?”
裴向景站起身,摇了摇头,“秦叔,我刚来一会儿。”
秦秋林拍了拍裴向景的肩膀,把对方引到了柜台前,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书肆里没有好茶,次一点的茶叶倒是有,但我又怕你们喝不惯,所以茶壶里装的都是白开水,向景莫要嫌弃。”
裴向景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缓声道,“怎会嫌弃。”
“哈哈哈,向景不嫌弃便好。”秦秋林大笑几声,摸了摸胡子,接着问道,“这次过来可是想换些书回去?”
“嗯,上次租借的书已经抄完了,想着这次集日带过来,顺便换些书回去。”裴向景把抄好的书卷和借来的书籍都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秦叔可以检查下,看看有无错字,书页是否损毁。”
“向景的为人我是信的过的,对于借去的书籍也定会爱护,上次见了你的字,我喜欢的紧,这几日也是一直盼着你过来,想看看这抄本。”说完,秦秋林拿起附在最上面的抄本,仔细看了起来。
刚打开的时候,秦秋林的神色就变了变,变得有些凝重,坐下身,细细品读。秦秋林年少时也曾饱读诗书,文采也算小有名气。后来开了博雅书肆,更是整日与书籍浸在一起,至于这满架的书,虽不能说全篇背诵,但要是缺字,漏字亦或是错字,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裴向景的字写的确实好,或者说写的很好,字字匀圆丰满,且大小一致,排的板正。先前秦秋林见过对方写的“克己复礼”四字,对裴向景的水平有了一定的估量,但到底也是存了丝怀疑的。毕竟,只四字能看出的东西还是太少了些。
看到最后,秦秋林止不住的点头,夸赞道,“向景这字都快赶上印刷的了,写的太好,虽说科举考试批卷之前,会把考卷糊名封装,也会有书吏誊抄试卷,尽管誊录官看不到考卷信息不知考生是谁,但看到这字,想来也是喜欢的,誊抄之时会格外用心些。”
“秦叔谬赞了,向景担不起的。”
秦秋林摆摆手,笑道,“向景不必太过自谦,怪不得刘夫子经常跟我念叨你,向景啊,这镇上的几家书院,私塾都陆续开课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裴向景眉目舒展,回应道,“打算赶在私塾午间放学时,去拜访夫子。”
“哈哈哈,好,刘夫子看到你会很高兴的。”秦秋林大笑几声,接着道,“那向景还想借些什么书,自己到后面挑,我先算好这些抄本的钱,待会儿结给你。”
裴向景朝秦秋林行了个书生礼,“有劳秦叔了。”
秦秋林摆摆手,“不打紧,向景快些去挑吧,时间不早了。”
“好。”
桃花村和梨花村离的很近,温年走了两刻钟就到了,还不到农忙时节,路上也没什么人。
温家院子里,温母正在喂鸡,突然被撞了个满怀。
温年使劲蹭着温母,一个劲儿的撒娇,“阿娘。”
温母还没反应过来,温父连忙从躺椅上起身,走上前焦声询问,“年年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向景欺负你了?”
温年窝在温母怀里好一阵,听到温父的话,探出头看了他一眼,反驳道,“才没有,阿景对我很好,爹爹莫要这样想阿景。”说完气呼呼的转过身,还重重哼了一声。
“向景怎么会欺负年年呢,老温,你净会瞎猜,年年就是想家了,想回来看看我们,是吧年年?”温母斜睨了温父一眼,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得意。
被妻子这样打趣,温父有些生气,明明刚刚对方的表情比谁都担心,现在倒是知道说好话了,哼,就知道哄儿子。
听温母这样说,温年有些脸红,唔,他最近好像把爹爹和阿娘给忘了……
温母又随温年窝了一会儿,才慢慢推开了对方,柔声问道,“年年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