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桌上的花,散发着点点清香。温年醒来时,还有些迷糊,抱着被子缩了缩。被子里有股淡淡的味道,是裴向景身上的。温年红着脸,抱紧另一半的被子嗅了嗅,脸也贴了上去,蹭了好久,才舍得起身。
书房的门开着,少年郎微微俯身,神情专注,偶尔沾沾墨,继续提笔。窗户开了个小口,透了点儿阳光进来,洒在宣纸上,洒在砚上,洒在少年郎身上。阳光微弱不刺眼,倒是添了几分温情。
温年在门槛上坐了好一会儿,支着手一直看着裴向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看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起身,进了厨房。
拨开笋衣,露出来的笋肉干净白嫩。温年切了些瘦肉,又切了些鲜笋。温年喜欢细一点的面条,揉面时花了些力气。
煮面条的时候,温年切了些干辣椒,加了点调料,拌了碗蕨菜。等到蕨菜拌好,锅里的面条煮出了白心。温年熄了火,出了厨房。
屋外,太阳又升起了些。温年把菜籽上铺好的枯草拿走了,往地里浇了些水。虽是春天,院里的地也干巴巴的,地过于贫瘠,不储水。砂石地那块儿倒是有些湿,不过因为里面种着西瓜和葡萄,温年往里浇的水格外多些。
地方不大,温年花了大概半刻钟,就把菜地浇好了,想来厨房里的面条也该熟了。
打开锅盖,鲜笋肉丝面的香味铺面而来,泛着的热气,熏的温暖的脸有些红。
温年把面条盛好,摆上了桌。
书房里裴向景租借来的书,已经抄完了一大半,落笔,宣纸上排满了字。静静站了会儿,等到墨迹干了,把宣纸卷好,放到了身后的书架。
温年进来时,裴向景正在整理书架。
“裴向景,你饿不饿,我做了面条。”
温年语气轻快,又透着些得意,拉着裴向景的衣袖,轻轻扯了一下。
少年眼睛很亮,瞳仁又黑又圆,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既无辜又可爱,但眼底的泪痣却红的厉害,给少年又添了几分艳丽。
裴向景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夸赞道,“年年真厉害,做的面条一定很好吃。”
温年听到夸赞,笑弯了眼,脸颊鼓了个小胖包,开心道,“那你快来,要不然一会儿面条该坨了。”说完拉住裴向景的手,轻轻晃了晃,“走吧。”
碗中的面条根根分明,笋丝鲜嫩,肉丝过了油,带着点焦香味,裴向景拌好面条,尝了尝,味道比他想的还要好上很多,喝了口面汤,鲜甜味美。
温年握着筷子的手,不断收紧,眼巴巴看着裴向景,泛着热气的面条也没能吸引住他。
裴向景给对方夹了些蕨菜,“面条做的很好吃,我很喜欢。”
“你…你喜欢就好,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少年小脸红扑扑的,认真的做着承诺,满眼都是他的倒影。
裴向景心里最软的那块儿地方,又被温年轻揉了几下,他轻轻点了点头,郑重回应道,“那以后要辛苦年年了。”
“咯咯咯,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他喜欢给裴向景做饭。
饭后,裴向景洗干净了碗筷,拉着温年进了书房。
“年年,这些租借来的书我大概明天就能抄完了,刚好明天是集日,我打算拿它们去书肆换钱,你想不想和我一块儿去?”
“集日啊,我想……我不想去,我明天想待在家里。”
“为何?”裴向有些惊讶,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身看向温年。
少年不善说谎,眼神有些闪烁,字迹也乱了,想了半天也没给出个答案。
“我想在家练字。”
裴向景看了温年好一会儿,少年没跟他说实话。
“好,那我自己去,年年除了想要红豆泥,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温年见裴向景没生气,悄悄松了一口气,话音也软了下来,“我还想要串糖葫芦,可以吗?”
裴向景点了点头,“可以。”
“咯咯,裴向景你最好了。”
少年的感情才萌芽,而嫩芽只知道春风是暖的。
再次提笔,笔下的字带着锋利,落笔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字形随人,其神韵则是随心。
裴向景心里虽然乱的厉害,但也分了丝心神,一直注意着温年。少年练字练了一个半时辰,也不曾放下笔,小脸绷的紧,有些严肃,下笔很稳。
“昨晚才跟你说了,不要一下练太久,怎么不听话。”裴向景从后面环住了温年,握着对方的手,写完了那一笔画。
温年哼了声气,他写的可累了,手腕也酸,“你在我旁边呀!”
乱了的心,被一句话哄好,裴向景轻叹了一声,放下笔,揉了揉对方的手腕,“怎么这么娇气。”
回应他的是温年的一声娇哼。
下巴被蹭了蹭,少年有些犯懒,待在他怀里,眯起了眼。
晚饭做的瘦肉粥。温年还剁了些肉馅,想做些包子。包子排在案板上,白胖挤着白胖,少年手巧,每个包子都差不多大,褶皱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裴向景看了看桌上白胖的包子,又看了看温年脸上鼓起的小胖包,终是忍不住心底的痒意,戳了戳少年的脸。
小胖包泄了气,温年转过身看向裴向景,眼神中流露出疑问。
“沾了些面粉在上面,我给你擦掉了。”裴向景伸回手,解释道。
“哦。”
等案板上排满了包子,温年挑了一个包的最好的放在蒸笼中央,“裴向景,包子要大火蒸,你在加些柴。”
“好。”
温年洗净手,刚蹭到了裴向景身旁,就被对方拉到了怀里,冰凉的小手被握住,慢慢变得暖和起来。
温年在对方怀里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身,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钱袋,拉过裴向景的手,把碎银倒了出来。
“裴向景,这是我攒了好久的私房钱,也有爹爹,阿娘给的压岁钱。小块儿的碎银是压岁钱,大一点的是我做衣服,帕子换来的。本来都是铜板,但我觉得铜板太重就让阿娘给我换成了碎银。听爹爹说,三哥每次要交五两银子束脩,我仔细数了数,这些年我攒下了七两银子,明天你去集市的时候,记得去书院拜访一下夫子,把束脩交了,虽是入学晚了些,但要是礼数周到想来夫子也不会怪罪的。”
明亮的火光映的少年脸颊通红,对方眼神真挚,每说一句话,裴向景心口就烫的厉害。
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年年把钱都给我了,不心疼?”
温年怔了怔,把碎银装好,塞进了裴向景怀里,环住了对方的脖子,柔声低哄,“不心疼,阿景对年年好,年年也想对阿景好。”
阿景,少年在亲近之时才会唤的名字。
裴向景带了点力道,掐住了温年的腰,眼里有一团化不开的黑,“那要是我考不上呢,年年会不会怨我。”
温年咯咯笑了几声,扯了扯裴向景的耳朵,“唔,要是你考不上的话,那你要记得天寒时多加些衣服,勿要生病,我攒钱很慢的,你可不许闹腾,要一直一直陪着我。”
少年的眼睛很亮,眼底带着情意,手心软的厉害,附在耳朵上又绵又舒服,裴向景亲了亲温年的眼睛。汹涌的爱意,化成了珍爱的亲吻,很轻很轻的一个吻。
“会一直陪着年年的,永远陪着年年。”裴向景柔声轻语。
温年脸皮薄,裴向景每次亲他,脸就红的厉害。他忍着羞意,继续说道,“这些包子,你明天拿上一些送给夫子和书肆掌柜,糕点铺子也最好送上一些,上次买糕点时掌柜算便宜了很多,之前阿娘给我买过,我知道价钱。”
少年虽娇气但异常聪慧懂礼,裴向景把温年又往下拉了点,把对方环得更紧了些。
“年年怎生的如此贤惠?”
裴向景的眼神很温柔,温年却被看得脸红,支支吾吾好久,也没说出话来,只能红着脸缩进了对方怀里,默不作声。露出的耳朵却红的滴血,裴向景低头亲了亲,“遇见年年是我的福气。”
温年忍着羞意,低声回应,“我也是。”
包子是猪肉鲜笋馅的,皮薄馅多,味道鲜美,粥煮的有些稀,配着包子吃刚刚好。温年留了个心眼,把最中间的那个包子给了裴向景。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屋里的人还在熟睡。过了好一阵,裴向景悠悠转醒。怀中的人也跟着动了动,轻蹭了两下。
裴向景轻拍了温年两下,和往常不同,少年没继续睡,慢慢睁开了眼,但实在困的厉害,还是没忍住又往被里缩了缩。
裴向景揉了揉对方乱掉的头发,柔声哄道,“继续睡吧,我待会儿给你热些包子,在蒸碗蛋羹,你醒来就能吃了。”
温年用力的蹭了裴向景一下,扒开了被子,半坐在裴向景怀里。低声撒娇,“阿景,我想给你绾发。”
少年眼神清澈,眼尾下垂,刚睡醒,身子还有些软,凑过来时,还带着点迷糊。裴向景亲了亲对方的鬓角,温声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