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太甜,一颗,就甜到了裴向景心里。
屋里,温年吃着栗子糕,脸上还透着薄红。栗子糕上的热气已经完全散去,口感稍微硬了些,但温年依旧觉得很香甜。
石凳下的兔子正打着瞌睡,毛色泛着光。裴向景把挑选好的兔毛放入了事先准备好的石灰水里。把毫毛放入石灰水中浸泡,可以很好的去除油脂和腥味,同时起到一定的消毒作用。把水盆端到阴凉处后,裴向景进了厨房。
灶台上的蘑菇已经烤干,烤干后的蘑菇带有浓烈的芳香,裴向景找了张油纸把蘑菇包好。搭了两根木材,把处理干净的兔子架了上去。兔子腥味大,火烤可以很好的掩盖腥味。
火光映得厨房透亮,少年凑过来时,裴向景正在给兔子翻面。
“裴向景,好香呀。”温年觉得刚刚吃饱的肚子,又有些饿了。
少年馋的厉害,是个爱吃的。手被握住,耳边是少年软绵绵的语调,“裴向景,兔子好香啊。”
少年贪吃,却不明说,乖巧的看着裴向景,拉着他的手直晃。
裴向景的手被火烤的干燥,泛起的薄茧还有些刺手,此时温年肉乎乎的小手一直拉着他,绵软的触感,让裴向景心又软了几分。
“不可以吃,这是明天的回门礼,改天我再给你烤一只,好不好。”裴向景把对方拉进了怀里,轻声解释。
温年看着泛着油光的兔子,喃喃道,“好吧。”
裴向景见怀中的小人儿眼里只有兔子,有些烦闷,不自觉地搂紧了怀中的少年。温年身上沾了股栗子糕的香味,甜滋滋的。
“栗子糕好吃?”
身后的人扣的太紧,温年的耳尖泛了红,他觉得身上有些发热,迷迷糊糊的,“好吃。”
“那下次再给你买,可好?”
温年觉得他好像有一点喜欢上裴向景了,就一点点。
“好,不过下次要先买红豆泥,我想吃那个。”
“嗯,给你买。”
风微暖,莺啼燕语,阵阵花香,春醉人亦醉。
桃花村,顾名思义,村里有着大片的桃林,三月,桃花盛开的季节,花香沉醉,光景无限。
偶然飘来的花瓣,陷入泥里,花香留在了泥里,鞋上也沾了些。
今天是温年的回门日,温家院里围坐着一圈人。温母心急,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温父被她转的心烦,怒道,“你能不能别转了,转的我心烦。”
温母霎时红了眼,“是,我碍着你了,年年也碍着你了是吧?你倒是心狠,愿意把年年嫁过去,我养的好好的孩子,平常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孩子,就让你草草的嫁给了一个心思不正的穷书生。”
“那怪我吗?还不都是你,你说你带他出去采什么蘑菇,家里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不把他嫁过去,那坏了他名声怎么办,老大姑娘还没说亲,二娃婆家怎么看她?村里的姑娘双儿不嫁人了?”温父心里的难受不比温母少,甚至可以说把温年嫁给裴向景他是最痛苦的那个,整个人憔悴了不少,背也弯了。他的孩子多可爱啊,会围着他甜甜的叫爹爹,可惜半个月前,他的年年就不愿再叫了。
“都怪你,这村长有什么好当的,还害了我的年年。”
恩爱了半辈子的夫妻,这段时间没少吵架,家里的小孩都乖的不行,生怕怒火惹到自己身上。
温家大哥推了推自家媳妇儿,小声道,“你去劝劝娘,别气坏了身子。”
温大嫂斜了自家夫君一眼,“娘现在已经把我们这一房给怪上了,现在过去也只是惹她厌烦罢了。”
温延今天特意找夫子批了假,他比温年年长几岁,平常对这个弟弟可以说是疼爱有加,温年出事他也心疼。他知道父亲让温年嫁过去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他的原因,温延曾找过父亲理论,就算放弃科考也不愿温年嫁过去的,可惜父亲依然坚持,“阿延,你要知道,村里不止你一个读书人。”父亲的话好像还在耳畔,温延觉得自责,难受。
看了看默默垂泪的娘亲,和靠树掩面的父亲,温延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对于温延而言,不论是娘亲亦或是父亲,他都是劝不动的,只有温年回来,家里的氛围或许才能好上一些。
“阿娘,阿娘。”少年人语气中带着欢快,藏不住,好像要把所有的喜悦都散出去,让人知道他的快乐。
温母一抬头,就被撞了个满怀。温年窝在温母怀里蹭了蹭,他有些想娘亲了。
温母赶紧擦了擦眼泪,扶起温年,捏捏摸摸,上下看了个遍,等到检查完才松了口气,还没等她说话。温年摸上了她的眼尾,带着点泣音,“阿娘,你刚刚是不是哭了,眼睛都肿了。”他发现阿娘好像憔悴了很多。
“不是不是,是刚刚眼睛进了沙子,给疼的。”温母赶忙解释道。
“那我再给你吹吹。”说完又给温母吹了吹眼睛,等到确认眼里没有细沙后,转过身把裴向景拉到了温母面前,脸上泛起了红晕,“阿娘,这是阿景。”
裴向景向温母行了一礼,温声道,“岳母好。”
温母最是明白自己的孩子,见温年这样也是明白他对这夫君是满意的,也是随了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满意,温母现在觉得裴向景是哪哪都好,“好,好,都好着呢。”
随后温年又给裴向景介绍了家中大哥,温武,大嫂,温李氏,三哥,温延。其实这些人,在婚前裴向景也曾打过照面,但那时温家人都不待见他,他也没和他们说上什么话,如今介绍一番,倒也能亲近一些。
温父眼看着温年把他落下,心里是急的不行,重重咳了声,“咳咳。”
裴向景意识到自家夫郎在闹别扭,仔细想想也猜到了其中原委,对着温父问好,“岳父。”
温父还是不喜欢裴向景,淡淡的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温年的手被捏了捏,他看了看裴向景,不情不愿的喊了声,“爹爹。”
听到温年唤他,温父高兴的不行,连忙答应,“哎,年年饿了吗?爹爹给你做了甜汤,要不要先尝尝。”
父亲小心翼翼的语气,刺痛了温年,他好像惹父亲难过了。温年知道父亲让他嫁给裴向景是无奈之举,但他还是觉得被父亲抛弃了,可是看着父亲明显苍老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语气他又觉得难过,忍不住走上前抱住父亲,语气又凶又可怜,“坏爹爹。”
温父瞬间就红了眼眶,“嗯,是爹爹不好,是爹爹不好。”
春风有些暖,阴霾被吹散了。
饭桌上很热闹,一顿饭下来温父对裴向景的印象也好了不少,觉得对方有几分贤婿模样。
温父嗜酒,一个劲儿的给裴向景倒酒,他今天心情好,想多喝点。
裴向景酒量不好,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温父还以为他酒量好,给他灌了不少酒。
最后还是温年抢过了裴向景的酒杯,少年脸颊有些鼓,看上去有些生气。
“不许喝了。”说完看了眼温父,“爹爹,你在给阿景灌酒我就生气了。”
温父放下酒壶,讪讪道,“这不是高兴吗,想和向景多喝点。”越说越心酸,倒生出了些自家孩子被拐走了的念头,嘴里的酒也没了滋味。
裴向景拉了拉少年,温声道,“没事,我没喝多少,年年不生气。”
少年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好哄的紧。现在的他单单只要看看裴向景就会脸红,更何况对方温声哄他。
他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凶,却又喜欢裴向景哄他时那宠溺的模样。想了想把酒杯还给了裴向景,细细叮嘱,“那只许再喝这一杯。”父亲的酒量他是知道的,就算喝了一壶也不会醉,但阿景的酒量他有些担心。
裴向景轻笑道,“好。”
温母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她就说自家年年怎么都会招人喜欢的,以后嫁了人,夫君也必然会疼爱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看着裴向景的目光也越来越柔和。
饭后,裴向景和温延探讨了一下学问,两人的见解虽不大相同,但相处的也还算愉快,关系亲近了不少。
至于温年,则被温母拉进了屋。
“年年,你跟阿娘说说,向景他对你好吗?有没有欺负你?”温母虽然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还是想听听自家孩子亲口说说。
温年吃饱后,有些犯懒,听娘亲这么问,倒是红了脸,低声呢喃,“他没有欺负我,对我……很好。”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但温母还是听到了,她拍了拍温年的手,说,“既然他对你好,那你也要对他好,知道吗。他是你的夫君,他疼爱你,你也要尊他敬他,不可太过任性,可明白。”
温年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阿娘,我明白的。”
“那就好。”说完看了看窗外,“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去叫叫向景,快些回去,不然待会儿天该黑了。”
“嗯,好。”
天色暗了些,裴向景握住了温年的手,两人穿过了桃花林,慢慢往外走。
裴向景喝了酒,又是在最亲近最喜爱的人身旁,手心里的温度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这不是和以往一样的梦境,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停下脚步,看着少年柔声道,“年年,我好喜欢你啊。”
回应他的,是温年的一声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