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初的婚期被定在就九月里, 钦天监恭恭敬敬、战战兢兢列出了□□十三个月所有适宜成婚的吉日,康熙挑来选去, 选了最好的那个日子。
属于瑞初的全副嫁妆去岁冬日其实便已备齐了, 去年说婚期是春天,内务府紧赶慢赶,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办差事, 结果眼看东西要齐了,康熙他老人家大手一挥——公主负伤, 吉日不吉, 就把早定好的日子打了回去。
然后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部门就不只内务府一个了。
其实敏若知道康熙当时的火气是从哪来的——算计弘皙的幕后之人迟迟查不出来,康熙心里憋着火, 又觉着瑞初这回的伤受得实在无辜, 他自己心里一寻思, 觉着还是婚期的吉日选的不好,晦气。
如今定的这一个,听说是十年难寻之吉日了, 康熙叫几波人算了,都说这日子好, 才定下这个。
若是在成婚前的这段时间里, 瑞初再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康熙自己就要气成个炮仗了。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钦天监那群人的脑袋的, 这个婚期定下之后, 瑞初在宫里养伤顺利, 随康熙南巡也平平安安, 康熙洋洋自得, 觉着自己这日子选的实在好极了。
敏若心里唾弃一番他的迷信思想, 然后默默投入到瑞初的成婚准备当中。
安儿和洁芳成婚, 她送了京中的一个铺面和一个大庄子出去,又以私人名义在添妆之外额外赠与洁芳一座庄园——洁芳家中自然也为洁芳在京置办了田产地亩,但京郊好位置的田地等闲人是拿不下来的,她家虽有些底子,却也不可能倾家荡产在京郊为洁芳一人置地,因而置办下的庄子位置大小都不大如人意。
敏若单独赠与她的私人财产安儿都不知道,打的就是哪怕日后洁芳与安儿闹别扭了,还有个能出去清静清静的地方的主意。
做额娘胳膊肘往外拐的心理当然不能叫安儿知道——虽然安儿也总是抱怨敏若偏心洁芳。刨去这一点将心比心的小私心之外,敏若心里总归还是将安儿和洁芳视为一体的。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各种乱七八糟的书画、摆设她也送出去不少,许多珠宝头面都沉甸甸地压进了洁芳的嫁妆箱子,大概就可以算作是提前分了一次家产。
而作为一个端水水平优异的额娘,她也按照赠与安儿和洁芳的所有东西加起来的价值数额为瑞初准备了添妆。
在对待两个孩子的事情上,她格外追求公平。从小时候的一口果子到大了的财物,她不希望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产生“额娘更偏爱哥哥/妹妹”的心理。
尤其是瑞初。
她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女儿,不愿女儿产生一点对自己的怀疑。
尤其是在性别上。
事实证明,她多年的水端得很成功,瑞初成长得自信而优秀,从没有一刻认为她比哥哥差过,也从来坚信额娘对她的爱满得要溢出来,不比对哥哥的少办点。
本来对瑞初将要成婚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只是想到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就要远走,日后不定多久才能见一次,偶尔会有些怅然。
但这段日子,看着系着红绸的大箱子堆满院子,看着内务府人每日来去,喜气洋洋地对瑞初详说婚礼流程,又来回试换婚服头冠,她心里莫名地产生了几分紧迫感。
那日瑞初换了一身整齐的婚服,头上带着公主金冠,站在敏若面前,眼神平静神情平和,轻声唤敏若:“额娘。”
她眸中并无寻常将嫁女子的羞赧娇怯,而是一派平和淡然。
敏若却怔了一下,忽然鼻子一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湿润了。
瑞初有些急,又唤道:“额娘?”
“我只是忽然想到,日后怕是再没有你日日夜夜陪伴在我身边的时候了。”敏若抹了把眼泪,抬手轻柔地抚摸女儿的脸颊,然后仔细替她理了理鬓发,手上的动作不停,或许是因为停下来专注地哭显得有点狼狈。
她一向是个要面子的人。
瑞初沉默了一瞬,默默摘掉了头顶重重的冠帽。
敏若在炕上坐下,她便如小时候一般,伏在敏若膝上,殿里很安静,安静得好像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敏若一下一下轻抚着瑞初的头发,过了许久,瑞初听到敏若说:“额娘只盼你一生平安喜乐,事事如意。”
她这辈子养这两个孩子,好像也为他们操了许多心,但兜兜转转许多年,如今到头来仔细想想,还是这两个孩子给她的多些。
他们两个将她拖回了人间。
踏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在炕桌上轻轻一踩,跃进了敏若怀里。
它在康熙三十九年被瑞初带到敏若身边,如今也是只五岁的大猫猫了。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一坨,皮毛倒还是那般油光水滑的,跟瑞初抢了个位置占据了敏若怀里的中心位后,踏雪懒洋洋地拱了拱身子,然后慢条斯理地窝在那里舔爪子。
瞧着惬意舒坦极了。
被挤得不得不抬起头瑞初见状,终是露出两分无奈而鲜活的神采,她眼中含着淡淡的笑,伸出一指点了点踏雪的额头,“小冤家,都忘了谁将你带回来的不成?”
踏雪仍窝在敏若怀里,一边舔爪子一边睨了瑞初一眼,轻描淡写的小模样,高傲得很。
敏若围观了全程,不禁发笑,那点惆怅也就随着笑声淡去了。
见敏若笑了,瑞初的眼尾重归平缓低垂的形状,将头重新靠到敏若的膝盖上,手上不着痕迹地用力推了推踏雪给自己空了个位置,面上仍是一片纯然无辜的模样,道:“额娘,您放心。”
她声音很轻,清泠泠的如银铃轻叩坚玉,又没有一人会觉得这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的安慰之语。
她说出口的话,从来都是平和又让人升不起质疑之心的。
踏雪忽然被推走,惊讶得爪子都不舔了,瞪大眼睛又要爬回去,瑞初眉毛都没动一下,一边继续依偎着敏若,一边伸出两根指头牢牢抵住踏雪的额头让它回来不得。
踏雪力气不如瑞初,气得尾巴毛都炸了,“喵嗷!喵嗷!”地大声叫唤。
敏若忍着笑看着她和踏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互相打猫猫拳,见踏雪持续处于劣势并无力回击,眼看就要咬人了,才顺手揪着踏雪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抱在臂弯处拍拍后颈安抚,“你不要欺负踏雪了。”
瑞初抬头看她安抚踏雪,道:“它先欺负我的。”
敏若无奈摇摇头,捏捏踏雪的小耳朵,“不许再欺负姐姐了!你又打不过,还总想招惹这个、欺负那个的。”
踏雪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嗷嗷”告状一样地叫唤,瑞初轻描淡写地瞥了它一眼,然后淡淡收回了目光。
十七是正经吉日,成婚之前,瑞初的妆奁已经浩浩荡荡地从紫禁城抬出,抬进了她的公主府里。
虞云家无父母高堂,法喀身在广州,掌一省军务,如今正是练兵的紧要时分,他本人处在那个位子上,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显然也不可能回来参加虞云的婚礼。
不过外面有安儿在,倒是也不用怕这场婚礼会太冷清。
成婚的吉时是在晚上,瑞初并非抚蒙不必离京,一应婚礼制度也都遵循旧例。
甚至晌午过后,瑞初还陪敏若吃了一盏清凉润肺的白茶煨梨,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去更衣上妆。
下午,日光微微有些泛黄时,瑞初走进了宁寿宫,拜别太后、皇父与额娘。公主们眼泪汪汪地坐在下头,作为已摆脱了一半的紫禁城束缚的半个自由人,蓁蓁未曾入宫来,她在公主府帮忙操持喜宴。
敏若知道,今日瑞初一踏出这个门,从此天高路远,就也算半个自由人。
与她这个只追求心灵上的自由的娘不同,瑞初是需要脚踏实地的自由的。
所以她也为瑞初高兴。
甘棠大概是在场中人情绪最复杂的那个,一边抹眼泪一边畅想未来又双眼放光。
敏若有时候想,康熙的基因里大概是真的有些神奇之处,他的这些儿女们各个都是卷王——至少在事业上是,没有一个像她这样没出息,甘于平淡只想安稳度日。
作为她们的老师,敏若有时都感到汗颜,不过再一想想,年轻人有冲劲也是好事,她又不是没有过,只是她心理年龄上最应该野心勃勃的那些年,都被用来极限求生了,若真要算,那几年她可比这些孩子们都有冲劲得多。
因为不往前走,就不能活。
都那么拼搏奋斗过了,如今耽于平淡安稳不可自拔也并非什么丢脸的事。
敏若如是想着,眼角余光注意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胤礼,眼神有一瞬的复杂,和书芳对视一眼,一起嫌弃而无语地移开目光 。
瑞初大部分时间都是颇为寡言的,耐心又不错,辅导胤礼功课不会被气得青筋直跳然后怒而拍桌,简直是胤礼的辅导天团中的一股清流,被胤礼盛赞为“当世第一姐”。
现在第一姐要走了,想到自己未来的功课无人帮助,或者要落到被额娘帮助的地步,胤礼只觉眼前道路一片漆黑,心痛得流泪。
康熙本来见敏若只是眼中微微含着泪光,唇角竟还带笑,心中又是不满,又忽然有些傲然。
如今瑞初该知道,阿玛额娘谁更疼她了。这狠心的女人,女儿要嫁人了,她竟还笑得出来?
康熙一面想,一面擦了把眼角,扶着瑞初的手,殷殷叮嘱她婚后要时常回宫,他叮嘱一句,瑞初应一句,十分耐心,更叫康熙心里发酸。
自索额图之事后,他与太子不知不觉间似乎也生了隔阂,这些年身边就这一个贴心的女儿。如今女儿也要嫁人了,有了自己的小家,离阿玛额娘自然就远了。
他又是心酸,又是不舍,和敏若一对比还有点感到骄傲,结果无意间一转头,就见胤礼在那哭得稀里哗啦的。
比他还伤心。
敏若尽量控制自己不因为康熙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而笑出声来,她擦擦眼角,站起身来走到瑞初身边,拿起宫人手上捧着的喜帕,轻声道:“此去后,万望珍重,勿以额娘为念,勿思家土,抬眼望前路。与额驸相互扶持,两相珍重,携手共老。”
一半是真心话,一半是女儿成婚必须要说的场面话。
康熙听了她的第一句,眉心微微蹙起,略有不满又压下了,等敏若为瑞初盖上喜帕,他道:“去吧,莫怕,前路多长、多远,都有阿玛在。虞云那小子若敢对你不好,只管回来找阿玛。”
众人看不到瑞初的神情,但听到瑞初轻轻答应了一声。
康熙只觉眼睛酸涩湿热,再不忍看女儿,心中平生出几分寂寥之感来,好像孩子这一去,从此就再难日日承欢膝下、尽享天伦的好时光了。
但再想想,从瑞初的公主府乘马车入宫,也不过几炷香的路程,有什么难见的呢?
思及此处,康熙略略畅怀一些,顾念大喜日子,压下唇间的一声叹,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见他如此模样,锦妃侧过头去不愿再看,拉住弘恪的手不断摩挲,脑中回忆着静彤的面孔。
又是数年未见女儿,女儿的眉眼面貌她似乎都难以在心中细细回忆起来了,如今只是觉得讽刺。她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郭络罗常在,看看面容神情似乎平静的德妃,心中讽笑一声。
帝王对女儿的宠爱太珍稀,给出去的也太吝啬。
就连对瑞初这个七公主……若不是生来有那一场瑞雪,落了个福瑞之名,她们这位皇上,又能疼这个女儿多少?
她垂着眼,看着身边被郭罗玛法百般疼爱呵护长大、对郭罗玛法一片纯然孺慕之心的小孙儿,眼中冷冷的,但那份冷然之下,又似乎掩藏着深深的、浓浓的讽刺。
多现实,这就是帝王家,这就是皇帝对晚辈的疼爱。
瑞初成婚,宫里也只是短暂地热闹了一小阵。一个公主大婚,终究是出嫁,不值得让紫禁城锣鼓喧天地热闹上一天。
目送瑞初乘上出宫的轿辇,如果按照常理,这会敏若应该低头默默垂泪,然后顺理成章地与康熙一起追忆一番旧年时光。
这属于日常中培养加深感情的基本操作。
但今天,敏若有些累了,她懒得再应付康熙,只想回宫静静地煮一壶茶、焚一炉香,然后铺开笔墨,将女儿今日盛装容色细细画在纸上,待数年之后,还能再从中看到今日。
于是她转过身,对太后和康熙稍微欠了欠,轻声道:“妾身告退。”
康熙看她一眼,见她面上淡淡的、掩不住的疲色,到底没说什么,点点头,“且去吧。”
而后未过几日,瑞初回门——满人其实有些折磨新娘的旧俗,譬如新妇过门后要“熬新娘性”,过门后在炕上一坐就是一日两夜。
不过显然没人敢把这旧规矩往皇家公主身上套,抚蒙更不讲究这个,康熙女儿辈中嫁在京中的两个,蓁蓁当然没走这流程,不过听说这旧俗之后掐腰骂了一番,看起来很像把这块风俗砖翘掉。
瑞初就更不必说了,虞云本就不是满人,她身边陪嫁的一应宫人俱是心腹,内务府安排的嬷嬷们倒是想在公主府耍一耍教管嬷嬷的威风,结果赵嬷嬷早早过去镇着,她是敏若的教引姑姑,论资历能砸下紫禁城里的一重老嬷嬷,那几人便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在公主府里低头做人。
三朝回门时,敏若随口问了一嘴,瑞初轻描淡写地表示:“还算省事。”
不过也不能在她的公主府里久放,这些年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地盘圈成铁桶一块,先不说脏水进来容易污了池子,只说往自己眼皮子底下混沙子,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硌自己一脚。
如今倒是看不出那几人背后有什么人,都是挑选过、确认背后没有势力混杂的,但会不会被人收买可说不定。
见瑞初神情,敏若知道她心里有数,想起从前偶然听过,说清朝出嫁的公主会受教引嬷嬷的掣肘,尤其抚蒙的公主,竟要看嬷嬷的脸色度日。
哪怕不说瑞初,就她看着长大的那几个孩子,也都是不可能被教引嬷嬷踩到头顶上的。
这一朝,若有教引嬷嬷想要降服公主,在公主府里耀武扬威,那只怕是老寿星上吊,这世上的风花雪月都看腻歪了。
“你的婚事罢了,眼看就是甘棠。甘棠为僖嫔守孝二十七个月,今年年初就出了孝,你皇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可正是如此,我心里才不安稳。”
敏若眉心微蹙,瑞初见状,小心地问:“额娘您是觉着哪不对吗?”
“我心里觉着你皇父看上了一个人,要拴住做女婿。”去年策凌的妻子病重,她暗示太医院全力救治,然后终究是没救回来。
挣扎的这一把,终究是没做成什么。
也因此,今年见康熙对甘棠的婚事迟迟没发表什么意见,她心中才会有些不安。
瑞初打量着敏若的神色,想了想,问:“可是那人选不如人意?”
“若依我看,自然是不如人意的。但在你皇父眼中,只怕是千好万好,再合适不过。”敏若闭眼叹了口气,道 :“就是那年在围场,与霍腾一起降服惊马回身报信的策凌。”
瑞初知道这个人,因为知道,才微微坐直了身子,郑重起来。
“……他妻子去岁亡故。”瑞初说着,抬头看着敏若,见敏若垂垂眼,心里一沉,皱眉道:“他成过婚,有过妻房。”
敏若眉眼间隐带厌恶,问:“你觉着你皇父是在意这些的人吗?”
“我去问问六姐。”瑞初很干脆地做出了决定,“若是六姐不愿意,怎么我都不会让此事成的。”
她的情绪没有很大的波动,但这种平静的坚定决绝反而让人知道,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决定。
因为一个冷静的人做出的决定,必然是思考过所有因素后果的。当她将一切思虑周详,这句话出口便不是来源于一时的冲动。
她已经思考过所有的后果,也并不认为,她应该顾忌皇父,在姐姐的终身大事上退步。
敏若没拦着她,事实上,如果不是瑞初做这件事比她更合适,她早早就要拎着甘棠去谈心了。
并不是策凌不好,正相反,策凌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因自幼受教于宫中,敏若打听他更容易些,宫人们对他也是交口称赞,没一句说他不好的。
但他大甘棠许多,还成过婚,丧了一次偶。
他原配妻子产后亡故,给他留下一双儿女,大的女孩已六岁了,小的今年也早满了周岁。
若放到后世,恐怕任何一个人,对这两个人,也说不出一声堪配。
可在康熙眼里,他看重的、正好丧偶鳏居的英才,与他为守孝而耽误了婚龄的女儿正相配。
公主下嫁,彰显着他对策凌的看重与扶持。
哪怕如今恬雅已嫁到漠北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而准噶尔部也再没有一个雄心勃勃的策妄阿拉布坦值得他设防,康熙还是没有放弃扶持策凌之心。
他不可能放任土谢图汗部继续在漠北一家独大,尽管如今恬雅已经野心勃勃地、代表她的皇父冲那块肥肉露出了獠牙。
他并不完全信任恬雅的手段,也不认为喀尔喀蒙古是恬雅那么容易吞吃下的地方。
康熙十分看重策凌的才干,也相信策凌对他的满腔忠心,他会将策凌在自己的这艘船上越捆越紧,让策凌一心向满清、向爱新觉罗皇室,成为喀尔喀蒙古中坚定效忠大清的主力。
下嫁公主,是联络感情、捆策凌上船的最好选择。
那甘棠呢?
甘棠在这里面,算什么?
一枚,她的皇父手中的棋子罢了。
“我自出生日起,便注定是一枚棋子了。大清的棋子,皇父的棋子。”甘棠注视着瑞初,眉眼带笑,轻声道:“哪怕没有策凌,也还会有下一个人的。天下之大,从我生在紫禁城的那一日起,便注定无他枝可依。瑞初……你说我日后,在公主府中种一棵柏树如何?愿它迎天生长,扎根地下,有枝有干。”
天下之大,无他枝可依,那我为何,不能做自己的根系呢?
瑞初从甘棠眼中看出了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