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芳的声音平和轻缓、悦耳动听, 落在那嬷嬷耳中,却犹如催命符一般。
她拖着身子过来开门,强掩住心里的不安慌乱, 挤出笑来, 敷衍着问:“格格还没睡?”
书芳尚未正式受封,一直以来储秀宫中的宫人们都以“格格”称呼她, 赫舍里家前前后后送入宫中的人则将这个称呼喊得更为亲切。
但书芳听在耳朵里,却只觉着讽刺,目光平静漠然,抬步进了小屋里, 回首间, 她的贴身宫女将门严密地关上, 跟随走进屋里。
那嬷嬷见这阵仗, 心里难免慌乱。
书芳径自寻了张椅子坐下了,坐在那里矮了那嬷嬷一节,却仍似居高临下似的,不见往日的稚嫩,平和沉稳中竟有几分似敏若的样子。
她道:“衣嬷嬷, 您这是忙什么呢?”
“没、没忙什么。”衣嬷嬷堆着笑道:“格格怎么还没睡?大晚上的来老奴这是有什么事吗?”
书芳淡淡望着她,问:“四姐近来安好吗?”
衣嬷嬷听书芳这样问,先是有些茫然,然而她也算做贼心虚,很快联想到另一件事上,便觉出书芳的问题意有所指, 低头呐呐道:“老奴在宫里伺候您, 和外头也没什么往来, 怎么知道四格格好不好, 想来是好的,上月不是还入宫来见您了吗?”
“是吗?嬷嬷不知道宫外的事儿啊?我还当嬷嬷知道呢。四姐眼看要出了孝,家里怕是看不上我在宫里占着位子不办事了吧?”书芳指指她的袖筒:“里边的东西,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单看她坐在那里,眉眼神情似笑非笑的模样,跟敏若更是相像了。
衣嬷嬷心愈惊,瑟瑟未语,书芳继续道:“总是要知道的,我今儿既然来了,就说明您已瞒不过了,何必呢?如今您什么事都还没做,或许还能有个好下场,若是做了,这事是势必会查到您的头上的,届时……您家的三族恐怕都不好说啊。哦,我忘了,你儿子欠了好大一笔赌债,指着府里的钱来保命呢,可您自个算算,你真把这事情做了,你儿子不也难逃一死吗?”
“不可能!三老爷说——”衣嬷嬷话刚出口便心道不好,书芳冷笑,眼中写满了然:“果然是我那好三叔,他说什么?说这件事皇上必不会查到咱们宫里、也落不到你的身上,只要你办好了,他不仅给你儿子还上赌债,还给你们一大笔银钱、替你们脱籍,送你们走得远远的,去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书芳一面说,一面观察打量衣嬷嬷的神情,见她神情变化便知道是被自己说准了,登时一声嗤笑,“我那三叔嘴里没一句准话,他说的话,嬷嬷你也信呐!”
这一笑更像了,眼角眉梢的讽刺与漫不经心都学来七八分。
她的心腹宫女立在一边,只觉着主子现在的神情与永寿宫那位贵妃娘娘出奇的相似。
衣嬷嬷咬紧牙关不吭声,书芳轻轻叹了一声,缓站起,道:“我的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那儿子的赌债,你可知道是怎么欠下的?可多亏了我的好三叔,他叫人引着你儿子去赌钱,又是他叫人砍你儿子的指头、让你儿子抵命。你们是赫舍里家的家生子,赌坊的人傻吗?觉得你家没钱。便是你家真的没钱,还不能向主子讨吗?口口声声要人脑袋的,究竟是赌坊的打手还是土匪啊?”
书芳走到衣嬷嬷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嬷嬷,忠心是好的,可你忠心的那个人,值得你为他如此吗?从这包药到你手里开始,你们全家,就都已经是三叔的弃子了。你们必须得死,才能证明我有罪,证明我有罪,四姐才能名正言顺地入宫,接替我的位置。咱们这几条命,还为赫舍里家除了太子未来的心腹大患——带有钮祜禄氏血统皇子,可真是一箭双雕啊,我那三叔此时想必正沾沾自喜,觉着他这一套连环计实在是算计得精妙得很吧?”
她话音轻轻的,一开始好似还带着笑,话也轻飘飘地传进衣嬷嬷的耳朵里,叫衣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愈说到后面,书芳的声音愈冷,“可真是好盘算啊。静儿呢?这么大的热闹,她也不进来?”
说着话,屋门一下被推开,她的奶嬷嬷押着一个年轻宫女进来,啪地一下把人按得跪倒在地上,冲着那宫女就“呸”了一口,“抓着的时候正往您妆台屉子底下塞东西呢!真是不要脸的贱皮子,这么多年,格格可曾亏待过你?”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药包,放在桌上给书芳瞧:“就这东西。”
静儿的牙根可比衣嬷嬷硬实,事儿是被发现了,怎么也逃不得了,干脆往脚上一坐,塌坐在地上,冷笑道:“格格这是为了毓贵妃,要与府里头别苗头了?”
“难道不是我那好三叔看不惯我在宫里占着地方不干事,打算将我那精明能干、端庄孝顺的姐姐送进宫来吗?”书芳听她提起敏若,目光微冷,语气却没有太大的波动,继续道。
静儿仰着头,目光与她针锋相对,“钮祜禄氏一旦诞下皇子,必定威胁太子殿下的地位!格格您身为皇后的妹妹,身为太子殿下的姨母,你不因为你与钮祜禄氏交好而感到羞愧吗?你与她交好、为了护她与家中撕破颜面,等到死后,在九泉之下,你怎么对得起皇后主子?!”
“是仁孝皇后。宫内曾有过两任皇后,你不说清楚,我哪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位皇后?”书芳似是轻笑,静儿却被她激怒了,情绪激动地道:“钮祜禄氏算什么皇后?!只有皇后主子,她善良端庄雍容华贵,只有她才配做大清国的皇后!钮祜禄氏姐妹两个都是贱人!一个占了皇后主子的位子,还要假惺惺地怀念地怀念皇后主子讨好皇上;一个如今又要生孩子来威胁太子殿下,她们两个活该去死!”
书芳的声音猛地沉了下来,“你可知谋害皇嗣、伤害贵妃是什么罪名?”
静儿仰脸看着她,却平静下来,牵着唇角一笑,“我们一家蒙受皇后主子恩重,当年若不是皇后主子,我们家人都死透了,如今能用我们的命,换为太子殿下铲除一大障碍,我阿玛额娘都心甘情愿!”
书芳眼中厌恶又反感的神情更深,轻轻吸了口气,道:“你这样会害了太子,你知道吗?你们这么做,不仅不会给太子铲除障碍,反而会叫皇上猜忌、抵触太子,皇上的疼爱才是太子的立身之本,你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是在铲除太子的根基吗?”
“皇上怎么会猜忌太子?”静儿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太子殿下纯孝至善,这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太子殿下从头到尾不知半分、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皇上怎么会猜疑太子?!”
确实,康熙一手抚养太子长大,与太子父子感情深厚,眼下太子又尚且年幼,哪怕此事事发,他也绝对不会将此事怀疑到太子身上的。
可日后呢?
书芳这几年在敏若宫里,容慈她们上课的时候她也听着,断断续续,读了不少史书。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晚年不是猜忌丛生,忌惮年富力壮的太子、皇子?
她冷眼瞧着,若是赫舍里家如此行事再不改过,太子迟早有一日要被这外家拖累。如今是皇上还相信太子,站在太子身边将赫舍里家当外人,自然无事,可若是有一天,在皇上眼里,太子与赫舍里家被视为一体了呢?
书芳没再深想下去,但她却清楚以索额图为代表的赫舍里家再嚣张下去,野心只会害了自家,火也最终会烧到赫舍里家中。
前月,康熙以索额图偏袒亲弟之罪、治家不谨、为臣骄纵三罪,革去索额图身上大部分官职,只留下一个佐领低衔①,已经能看出他对赫舍里家的不满与敲打。
可索额图竟然毫不悔改,仍然有心谋算内宫、试图再在宫内经营,可见其人已然无可救药。
她预见到了赫舍里家的败落,冷眼旁观,似是局外人。
静儿见她神情平静,眼中竟迸出几分恨意:“皇后主子才是你的亲姐姐!她才是与你血脉相连、庇护你们荣华富贵的人!你竟然与钮祜禄氏的妹妹那贱人交好,你对得起皇后主子吗?这世上会真心疼爱你们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皇后主子!钮祜禄氏那小贱人不过拿你当把枪使,你当她拿你多亲近的?
她看你就跟看一只猫儿狗儿没什么两样的,你觉着她对你好,其实那不过是她轻描淡写的施舍罢了!她对你、对咸福宫那个,都远赶不上对那三位公主上心!看你如今倒是被她忽悠得团团转,为她鞍前马后,不惜自家与太子替她开刀了!你这是背叛了家族血缘,也要为那个钮祜禄氏的小贱人吗?!”
她嗓音尖锐,称起先后与敏若口口声声“贱人”,隐有癫狂神态,叫人看不过眼去。
书芳的乳母年岁愈高,性子愈发平和,见不惯她这样子,别过脸去隐有厌嫌。
“毓贵妃待我怎样,我比你们清楚。我生时仁孝皇后已在禁中,没几年我刚记事,仁孝皇后便薨逝,你说我蒙受仁孝皇后恩下的富贵荣华,我认,可若论背叛家族……难道不是赫舍里家先害了我娘,又舍弃了我吗?”书芳倾身去看静儿,眼中平静的海面下是暗藏着的汹涌波涛。
“我娘是怎么被抢进赫舍里家的?赫舍里家是怎么把她关在后院不许她见天日、直到她有了我因我屈服才允许她离开那间小屋的?赫舍里家、仁孝皇后那贤淑大度的额娘,又是怎么把我娘害死的?我又是为什么会入宫?难道不是自我入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赫舍里家的弃子吗?
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打算将我送入宫中占几年位置、暂时从皇上那里混过,一找到机会立刻就会让我销声匿迹换四姐入宫,左右有元后恩泽庇佑,哪怕我在宫里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赫舍里家也能平安抽身,再换上原本被他们属意的四格格迎芳,从此由她在宫内为赫舍里家带来下一段荣耀,不是吗?
对赫舍里家而言,我是可以舍弃的,你可没看到的是太子亦然!只要宫里有了下一位得宠的赫舍里家妃嫔,有子是早晚的事,那扶哪一个上位不是赫舍里家的外孙?静儿啊静儿,这些年我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你偏偏就信了赫舍里家那群豺狗呢?”
书芳眼里含着冷笑与汹涌的、对赫舍里家的恨意,静儿不敢置信:“不可能!三爷说过他不可能害太子!他说过……”
“他若真不想害太子,赫舍里家就该干干净净的,不然太子迟早会被连累,哪怕是我这个与他关系疏远的姨母,只要我在宫里有什么罪过,势必会波及太子的。这一点,你难道到现在都看不明白吗?”书芳注视着她,“你对大姐的忠心,我知道;你对太子的忠心,我也知道。可你难道不想想,你如今是在为太子好,还是不知不觉间,已成了帮助赫舍里家在宫内横行的一把刀呢?”
静儿极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多余的神色,但书芳看得出她已经被打动了——偏执之人,只要从她在意的地方入手,就是最好打动的。
赫舍里家这把刀用错的,她的软肋早已进了地底,父母亲族在她心里都不是最重要的,赫舍里家在她心里也不过是软肋的一块添头。
现在这个添头要对软肋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伸手(哪怕是书芳自己发挥出来忽悠她的,但她确实被说动了),这把刀会毫不犹豫地作出抉择、将刀尖对准赫舍里家。
书芳唇角微微扬起,转瞬即逝,神情真挚地看向静儿:“赫舍里家的野心已经将要伤害到太子,现在会对太子不利的,不在宫里,在宫外。他们做的事,一旦被查出来,势必会连累到太子……”
她话说到一半,意有所指,却停下了话音。
静儿下意识顺着她所想的想下去,瞳孔骤缩。屋里安安静静的,衣嬷嬷早被她们两个的交锋吓得瘫倒在地,不知何时被书芳的奶嬷嬷谢嬷嬷并宫女可陶捂着嘴悄悄拖了出去。
此时室内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静儿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书芳:“由我出面,揭露赫舍里家的罪行,索额图已经遭皇上厌弃,干脆将所有事都推到他头上,你从中周旋,保太子平安无辜、无事沾身。”
书芳方才站起来走了一圈,此时正在屋子角落上一张屏风边轻轻抚摸着屏风上的画,闻声扭头看向静儿:“如此,于我有何利处?”
“保你清白无暇,难道不算利处吗?……皇后主子在宫里留下些赫舍里家不知道的人手,由我主管,我可以交给你。”静儿道:“你休要得寸进尺。”
书芳微笑颔首,从善如流,“善……成交。”
她本来打算装最后一下,结果静儿没听懂,她只能转口换成白话。
静儿冷哼一声,“记住你的保证。”
“我一诺千金。将她们两个都带下去吧,找间空屋子捆上,明儿一早去见太皇太后。”
康熙与皇贵妃都不在宫内,此事报给太皇太后,名正言顺。
谢嬷嬷与可陶双双应是,又要捂着嘴押静儿,静儿起身甩甩手,“我自己会走!”
说着,昂首阔步往出走,在门口回头看向书芳:“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诺,不然我在宫中多年,也不是白做的。”
书芳本来回身又要往屏风那边走,听到她的说话声转过头,道:“我一向重诺,倒是你,你的阿玛额娘还在赫舍里家,你真想好了?”
静儿不屑地道:“别拿蒙衣嬷嬷的话蒙我了,你对赫舍里家还是不够了解。我阿玛额娘早在皇后主子在世时便由皇后主子特许脱籍,如今已经不是赫舍里家的家下人了。何况……太子殿下才是最重要的,我阿玛额娘亦如此想。”
书芳扬眉一笑,抬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静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谢嬷嬷与可陶拉着她的胳膊跟着她。屋里,书芳拉开屏风,看向一直静静坐在屏风里头的人,“还好吗?可有哪里不舒坦的?”
“很好,看了一大场热闹,心里头可兴奋呢。”原来坐在里头的人正是敏若。今日宫门下钥前,书芳忽然悄悄使可陶去找敏若,将她唤来,带进了衣嬷嬷的房间,让她在屏风后坐好。
兰芳一直陪侍左右,如果衣嬷嬷发觉不对 ,那她就会先按住衣嬷嬷,保证敏若的安全,然后再用第二种方法逼问衣嬷嬷。
但今晚事情的进展十分顺利,书芳展颜冲敏若笑:“我今晚做得如何?”
“有我三分风采。”敏若故意打趣道,书芳嗔怪地看她一眼,又笑道:“还得多谢您夸了。”
敏若也笑着,旋即却又郑重神情,提醒道:“静儿想法与常人不同,怕不可控,与她合作便相当于与虎谋皮,要格外当心。”
这位元后留下在宫内的旧人,就是一把只有元后能掌握刀柄的刀。
其他任何人妄想掌控这把刀,都会被她反噬。
书芳对此十分清楚,镇定地点点头,“您放心吧,我省得。”
似乎是旁听容慈她们的课听多了的缘故,她对敏若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您”。
敏若凝神细细看着她,她有些疑惑,又很快镇定下来,落落大方地任敏若瞧她。等敏若瞧了许久,她的脸才悄悄红了,低下头道:“您这样瞧我做什么。”
“瞧我们书芳长大了。”敏若笑吟吟说了一句,又郑重起神情,正色庄容的道:“在我心里,你、容慈、绣莹与静彤都没什么两样的,你放心,好吗?”
书芳笑着摇头,方才那样冷然桀骜的人此时瞧着分外的乖巧,“我知道您对我好的,也知道您疼我。我从没多想过。”
敏若笑了,想了想,又道:“你若是不想唤我贵妃或者如阿娜日那般唤我的名字,可以喊我姐姐。你与容慈她们辈分不同,不然你也可以与她们一样唤我。”
书芳听了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到底宫门已经落钥,敏若没在储秀宫多停留,书芳知道她的习惯,也不曾挽留,只在出去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扶她,敏若好笑道:“我没那么脆弱……这才刚怀上!”
“还是要小心的……姐姐!”书芳笑得分外灿烂,敏若瞧她这样子,只得听她的,书芳便连着喊了好几声“姐姐”,出屋子迈门槛要喊,回廊外头遇到台阶要喊,一路送她到储秀门内。
她道:“明天姐姐就不要掺和到这里头了,您只管当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敏若若非要在后续再掺和进来,只会给自己平添麻烦事,不如装作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做一个彻底的“受害者”。
书芳这里也更好运作,不然就是她与敏若联手坑娘家一把,甭管怎么说,闹出来不好听。
这一点敏若与书芳都很清楚,所以书芳才会有这一句叮嘱。
储秀宫钥匙没有完全上锁,永寿宫亦然,沿途都是敏若的人,足够敏若顺利回去了。
敏若一路回到永寿宫,云嬷嬷早早候着,见兰芳扶着她回来,忙迎上来,摆摆手,冬葵将永寿宫门落锁,等回到殿内,云嬷嬷才问:“怎么样?”
“明日,元后留下的静儿会出面,状告赫舍里家意图谋害皇嗣。”敏若道。
云嬷嬷听了,松一口气,又迫不及待地问:“那这一回,可能给他家一个教训?”
“也只有一个教训了。太子还用得到赫舍里家,索额图只能吃教训、不能倒。”敏若道:“帝王权术,制衡之心,他不会叫咱们家一家独大的。赫舍里家、佟家、钮祜禄家,甚至纳兰明珠,都是他的棋子,用惯了的刀,随时也都可以换。舍哪个、保哪个,都只是他一时的抉择罢了。”
敏若说着,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波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吧。”
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云嬷嬷心里莫名地也有了底,轻轻应声。
敏若沐浴更了衣,躺到床上,陷入梦想前的一刻还在想——她应该怎么养出一个品质上佳的纨绔快乐小傻逼呢?
皇帝的儿子,还是别把聪明用正道上了。
混日子挺好的,或者钻研些奇淫技巧,也能让人放心。
至于让儿子当皇帝……敏若是一点没往那边想。
先不说康熙会不会容许下一任的帝王是带有八大姓直系血统的——万一新上去的一个脑抽,是亲近旧勋贵族的,再被旧贵宗室忽悠瘸了,搞个真“共治天下”,顺治康熙父子两代为了维护拔高皇权所做的经营可就都打了水漂。
再说她还等着康熙死了,溜出去到岭南吃荔枝呢。
这清宫里荔枝怎么就那么珍贵难得?!
还不如架空小说了,好歹什么水果都能吃到。
敏若在梦里与她久违的荔枝、山竹、榴莲……重逢,梦里把哈喇子流了满地。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去看枕头,见没有什么可疑的阴影,才长长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