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茶的时辰过去了,朱绪忍过最后一阵急痛攻心,吐出两滩乌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收起了手里的银针,满身血点殷红刺目。
韩计通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大家也都跟着出了一口气。
就当大家觉着朱绪在服下砒毒后还能留住自己一条性命已是非常艰险时,他却还拼着一口气,慢慢儿从地上爬起,慢慢儿支撑着站了起来。
一场剧痛过后,伴随的是心力交瘁,他那双腿本就还未恢复力气,再爬起来十分艰难。cascoo21格格党
他对着梁夫人薄薄一笑,竟还长手一揖,淡淡道:“夫人毒手,晚辈领教了,不过尔尔。”
看似是一礼,实则是对梁夫人极大的讥讽。
梁夫人朝他靠近了两步,“还从来未有服下我砒毒后能活下来的人,朱公子医术果真过人,竟然有起死回生之力。”
陶将军本就信不过梁夫人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凶徒,又不知梁夫人在耍的什么把戏,见梁夫人靠近朱绪,担心梁夫人一杀未成还想再施毒手,立即抬手一挥,命属下举起弓箭!
梁夫人视若未见,又靠近了一步。
几十个兵士将弓弦拉满!
然而局面未明,他们并没敢轻率射箭。
这里董七目色凶戾,他手脚上绑的只是普通的麻绳,眼看着快要挣脱,急喊着,“夫人还等什么,快些将他杀了!”
张小春和汝斌几人纷纷握紧手中刀兵,盯着场面,蓄势待发。
梁夫人和朱绪都未在意,目光只盯着对方的眼睛,几乎紧挨到了一起。
二人的声音压低到几乎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得见。
“梁夫人摆这样一局,可知你与董七绝无可能活着离开这里?”朱绪清浅的嗓音淡若冷泉,“夫人真是想要杀我,取我性命,那砒毒里便不会少添了一味毒料。”
他微微停了一下,喘了一口气,浅浅声,“否则我再医术高明,也不可能救得了自己。”
梁夫人一笑,“说下去。”
“我猜夫人用这般厉害手段考验我,真正目的是想要看看……我朱绪有无资格成为夫人手中复仇的‘棋子’?”
说完,还是抑制不住咳了两声。
“沈姑娘说你待她千般好万
。般好,本夫人想要看看你是否如她所言真有这般好。又是否如我所了解那般非同寻凡。”
“阿月这般说我?”朱绪的眸光投向屋内,“那夫人可还满意?”
“你的确没让我失望。”梁夫人转头看了一眼还吊在梁上的沈思月,眼里都是羡慕甚至是嫉妒的光芒。
她看回朱绪,眼里的光芒转而变成憎恨,“殷家老不死的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我梁柔岂会再继续任由他摆布?”
“夫人想利用我对付殷家。”
“与其说本夫人利用你,不如说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梁夫人道,“殷家老东西见你没死,还会再派人来杀你,你没得选择。”
朱绪薄薄地一笑,“夫人怎知我没得选?”
他摇晃着,双腿支撑已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却还是凭一根傲骨挺立未倒。
梁夫人眯了眯眼,“我知你能力非凡,然而朱公子背后芒刺可不止殷家这一根,本夫人助你拔除一根,朱公子岂不轻松许多?”
朱绪似笑未笑,似乎默许了梁夫人的话在理,“夫人打算如何助我?”
梁夫人笑意含恨,“我坐镇黑嵩山多年,我梁家积累的财富何止一座金山?老东西那里得到的不过十分之七,余下这十分之三的财力仍不可小觑……本夫人将它们都赠予朱公子。”
“另外,殷家从我嵩山搜刮财富时我神不知鬼不觉给他留了底,仅是这一项贪墨证据,就够他殷家吃一壶。”
“再者,这些年我替老东西卖命,掌握了他不少肮脏事,我虽无证据留下,可我已将所知都写了下来,你待找人去搜刮证据便容易得多。”
“最后,还有一个有力的人证——便是那负心汉!我可以告知你他如今的身份。控制住他,可令他吐出不少殷家干的恶心事。”
梁夫人一口气说完这些,唇角一笑而过,一双眼神狠如针芒,“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朱绪浅浅一声:“夫人说。”
梁夫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别让那负心汉死得太便宜。”
“夫人托付之事,不难。”朱绪低低道,“夫人既是以死相托,朱绪也还夫人一个人情。”
“人情?”
。“您的女儿我知道殷老藏在哪儿,我可设法将她救出来。”
梁夫人身体一晃,眼瞳骤然放大,“此话当真!?”
“想毁了殷家的人可不止夫人您,只不过殷家家大业大,殷家又是朝廷肱股之臣,要一击扳倒他也绝非容易事。殷家干的勾当事,我私下也查过不少,让他抓来做要挟的孩子不止夫人女儿一个,这件事不巧我知道。”
梁夫人踉跄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稻草人娃娃,轻轻地摸了摸,滚下两行热泪。
她突然间上前附耳几句,说完便退开,“记着这地址……只去那里便可取到我留下所有东西。”
这里,两边的人盯着他二人交谈的这紧张时间里,都几乎屏住了呼吸。
董七更是心急如焚,生怕梁夫人吃了亏,“夫人,杀了他!快杀了这小子!”
梁夫人退开的同时,右手手腕一动,一块碎银子落在掌心,屈指一弹,弹向脚底下的火铜盆。
“锵!”地一声,火盆翻倒,带火的渣滓滚下台阶,四溅开来。
呼呲一下,火苗窜起。
她唇角一勾,最后一眼看向朱绪,“若有朝一日替我救出柔儿——别告诉她,她爹娘是个怎样的人。”
陶将军一惊,一声令下,“放箭!!”
董七解开麻绳,一个扑身冲了过来,挡在了梁夫人的跟前,十几根箭杆子扎在他的后背上,一口鲜血喷出,“夫人……”
“快——走……”
梁夫人早算好了,望着董七含泪带笑,“老七啊,我与你死一块,下了阴曹地府也就不怕了。”
她一把抓住董七拖进了大门,甩手扔出一个火镰,大门的门槛上全都浸了油,一触即燃,趁着这会儿,她扶着董七躲进了厢房,将房门堵住。
朱绪紧随梁夫人身后,在门口的大火还未烧高的时候,一扶门框跨了进来,摇摇晃晃几下,硬是撑着没倒下,他又在刺鼻的浓烟中,迈着摇摇欲坠的步子上前,拔出一把锋利小刀,割断沈思月腕上细细的牛筋绳。
沈思月立即解开缠在脖颈上的绳索,虚脱无力地跌进了朱绪的怀中,一只大掌抚上她的头顶,“阿月可怪我来得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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