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月服下梁夫人的毒茶,一时三刻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她和周晏被关在房间,听着外头动静,那董七把炕烧暖了之后,便去了小院后头挖坑埋酒徒。
“沈姑娘可知这个董七是何人?”眼下什么也做不了,那梁夫人谨慎多心,周晏也不敢妄动,便同沈思月攀谈了起来。
沈思月摇了下头,“此人我倒是不知。”
周晏便给她说道:“此人年轻之时乃是南州的江洋大盗,后来南州官府追捕这一伙盗贼,主要案犯抓了七七八八,然这董七却侥幸潜逃至黑嵩山,教梁夫人给救下一命,自此便入了嵩山,得了梁夫人的赏识,没个几年便由个小喽啰当上了梁夫人的左膀右臂。”
“嵩山有七山十二道,道道出匪患,窝藏了不少叛党逆贼之后,由于那里地势复杂,匪道凝结一气,常年下来便纠结了不下数万人,就连当地的官府也无能为力。”
“可后来这帮子悍匪彼此之间你争我夺,都想要坐拥最大的一山。渐渐的内部便开始分化。山头与山头之间也蒙生出不少的恩怨纠葛。梁夫人以一介女流之辈,坐上了这个匪首的位子,其中一点便是她惯于笼络人心,她可是千方百计地招揽了不少元凶巨恶,个个罪大恶极,没个两年便收服了整个七山十二道,由此才令她威震黑嵩山……而这个董七,便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周晏嗤地一声,“只可惜梁夫人坐上匪首位子之后不久,便急于铲除了一大半‘功臣’,着实算得上是心狠手毒。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才有机会将黑嵩山匪徒一锅端掉。”
“这位梁夫人是何出身?”沈思月听完问道。大家都只知她叫做梁夫人,却无人知晓她的姓名。
“说的不错。”
梁夫人推门而入!
她手里端着一碗油饼子,提着一个水壶,同他们一样坐到了地上,那架势同个男子没分别,一口饼子咬下去,嚼了一会儿,视线在他
。们身上来回巡梭,这才冷冷一笑说道:“被我绑了的人还能如此轻松交谈,你们也算让本夫人刮目相看。”
沈思月看着她淡淡的说道:“夫人未将我二人的嘴堵住,不就是期望我们私下交谈,好打消夫人的疑心?”
梁夫人就着凉水咽下饼子,勾起唇角默认了,反过来问她,“你叫什么?”
沈思月知道梁夫人早晚也会查出来,“沈思月。”
梁夫人又看着周晏,“你继续说说看,还知道本夫人什么事?”
周晏便往下说道:“夫人本不姓梁,乃是嫁给了梁金凤为妻才让人称呼你一声梁夫人,至于夫人叫什么名字我还真不知道。”
梁夫人忍不住笑了,眼神变得深不可测,嘴里一字一句:“——梁——金——凤——”嗤地一声,目光狠狠一眯,“这个王八蛋东西,也配我跟他姓?”
周晏眉头一皱。
“他姓梁,我也姓梁。算起来我们是一族人。”梁夫人冷冷一笑,用力地咬了两口饼,“当年若不是为了要替我爹娘报仇,我又怎会愿意嫁给这个狗东西?”
周晏和沈思月面面相觑。
“怎么,这一段故事你们没听过?”梁夫人笑了起来,“既然外头天寒地冻的,这会儿我也没那么着急,那就让我来亲口告诉你们我黑嵩山女匪首的由来。”
地炕烧得暖暖和和,到了这一刻沈思月也瞧不出这个梁夫人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种人让人难以揣度,隐隐还有几分疯癫。
“不妨告诉你们吧……我梁家在黑嵩山并未入七山十二道,可我爹娘在嵩山地位却也不小,因为我家掌握着嵩山渡口——梁金凤与我一族,但我们相交并不深,他为了当上匪首,在山头坐稳他的位子,虚情假意地与我爹交好,又在我梁家出事之时及时地伸出了援手。”
梁夫人带笑的目光变得冷酷至极,“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都是梁金凤在捣鬼,他想借此博取我爹娘的信任
。,而后趁我梁家不备之时,狠狠地咬了我们一口!”
“这个狗东西杀了我爹娘,还将我玷/污,逼我嫁他,他好夺走我梁家产业。”梁夫人说到这儿,隐隐有几分咬牙切齿,“我对着爹娘的尸体发誓,我要让这个狗东西不得好死。”
她吃完一只饼子,喝了两口冷水,仿佛头脑才能保持清醒。
“我忍辱负重,在他身边苟且偷生。五年——整整五年的时间终于让我找到了机会,我把他的手脚都砍断,扔去喂了山中的野狗,用好药吊着他的命,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是如何一步一步,从他手里夺回我梁家,如何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匪首之位……呵。”
说到这里,梁夫人双眼深红,充满了歹毒的杀气,呵地一笑,“狗东西到死都不瞑目。”
她冷静了一会,逐渐收敛了眼里的杀气,“他们都叫我夫人,可不是因为我是梁金凤的妻子,而是因为他们视我为黑嵩山之主。”
沈思月听完了这个故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这个杀人如麻的女悍匪,虽觉有一丝可怜,却并无同情之心。
死在她手上的无辜之人哪一个又是没有爹娘亲人的?
沈思月心中存有一个疑惑,趁着梁夫人这会儿情绪波动不稳,问了出来,“梁夫人曾如此威风赫赫,必不是个怕死之人,何以今时今日夫人甘当朝廷奸官的走狗?”
官匪从古至今不两立,这样一个能威震黑嵩山的女匪首,号令七个山头,绝不会是个甘为官宦卖命的人。
而能从刑部大狱保下梁夫人的人,不论是谁一定是手握大权之人。
“能活下去,谁又想死?”
沈思月知道这并不是真实的回答——但梁夫人瞬间一变的神色,还有眯起了阴鸷的眼神,足以说明背后有不为人知原因。
周晏则问:“不知夫人真正名姓?”
梁夫人起了身,许是觉着屋内有些暗,过去点上一盏灯,伴着她幽沉的一句:“……梁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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