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抬眼一瞥张英阴沉至极的脸,犹豫了一下,站出一步拱手道:“大人,莫让此子的血污了大人睡处。还是让卑职将他拉出去。”
张英看了周晏一眼,后者拱手低着头,分明是在暗示他别做过了。张英眯了眯眼,阴沉面色散去三分,转身说道:“拉走。”
“是!”
周晏同方才御卫,仍是一左一右,架着朱绪手臂,将朱绪拖出了马驿。
那名御卫把人拖到了门口便甩手一扔,周晏看了眼地上朱绪,将那顶顺手带出来的雪领子斗篷扔了过去,也就转身不管了。
“交给你了王队正。”
王伯常还震在原地发憷,朱绪已经让沈思月扶着托到背上,“阿绪?”
王伯常让镣子斯斯的声响激得醒过神来,只略一思考,说道:“将他背到我火旁吧。”
沈思月看了看马车旁不远衙役们烧的一堆篝火,她颠了一下,把朱绪整个托上来。
王伯常捡起地上斗篷,抓着在手里,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马驿的方向。
“阿绪?”沈思月想快走两步把朱绪送到火边,又怕走快了颠到他伤口,只看到血一滴一滴缓慢从他身上掉下来。
且隔着囚服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一股冰水浸过的寒意。
大家也想要上来看一看,但被官差和衙役制止了。
沈思月又唤了两声,朱绪轻微回应,“恩,阿月……我没事的。”
“可惜阿月刚为我篦好的发,这会就散了……”听到朱绪开了口,虽然声音微弱,但口齿还算清晰,沈思月微微出了一口气。
“等你好了,我再替你篦发。”
“不了……就这样也挺好。”
朱绪越这样说,沈思月就越发心疼,“那等阿绪好了再说?”
沈思月把朱绪背到火旁,衙役让出一块地,只给了一块草席,她把朱绪放下,去取了包袱里的那块能隔潮的苫布垫在底下。
朱绪背上的囚棉衣几乎被打烂了,让冰水冲淋过后,露出好些道清晰可见的鞭口,还在流着鲜红的血。
沈思月看了一眼,心里极不是滋味。
“阿绪,我替你清理一下伤口,你伏着别动。要是疼便说一声。”
要说古代男女授受不亲,这儿没帐篷遮掩,沈思月给朱绪处理伤口怎么都不合适。可只犹豫了下,沈思月便不顾了。
她无法眼看着朱绪流血下去。再不止血,岌岌可危。
“我来。”
张小春不知何时过来,蹲下看了一眼朱绪的伤口,眯了眯深邃的双眼。
“这是御卫的鞭。用马尾鬃毛搓成时经冷水收缩,又用油浸过,较寻常鞭子坚硬。得用我这个药。”
沈思月见张小春打开一包药,麻布里包着的是软腻腥冲的黑色药体。
“在军中之时,刀枪剑伤如同家常便饭,此药乃是高医所制,药效极佳,对此种流血重伤,涂上立时显效。”看沈思月揪着眉头,张小春道。
沈思月倒不是不信古代的药,古人智慧远高于现代人的想象。
她只是拿鼻子嗅了一下,便知道这药药力十足,抹上去少不了刺激疼痛。现代制药的工艺已经将刺激性减轻到最低。
但她那点急用药也的确不是万能,现在最重要是得止血。张小春是个军人,经验一定比她多。
“高医?”
既为高医研制,便不是轻易能得的。
张小春道:“这药膏乃是西域一位隐士高医研制,采用药料有尾蝎,蛇蜕,千足虫,珍珠粉末,血余,狗骨,赤樟这些。以麻油熬炼制成——”
张小春随手扯出一块粗旧的布块。
“要说药材种类不算多,只是不好寻。价钱不便宜,但还算不上高昂。最关键是熬制过程和法子不易。朝廷太医未必能制得出来。我出门一趟,会带上一些。若非重伤,倒是也用不着。”
沈思月用过一些外伤药膏,记得配成分表上所用药材和张小春说的有近七成相似。
“握开他嘴,将此布块与他嘴里塞住。”
沈思月看到张小春掏出布块,便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没动手,朱绪虚弱开口,“不过是一会的疼痛……只管上药便是。”
张小春看了朱绪一眼,两道蚕眉深深皱在一起。
他没说什么,开始给朱绪上药,药膏触之伤口,辛刺无比,朱绪微蜷了一下身体,便再没怎么动弹,只是可见伤口处的皮肉在发出细微的颤抖,如同应激一般的反应。
沈思月见过医护给伤员清理伤口,她知道那有多疼。虽然朱绪从头到尾都没发声,可从他额上渗出的一排密集的汗珠便能窥见一斑。
张小春抹完药,拿刚刚的布块把手随便一擦,说道:“此膏抹上不出一盏茶功夫,既可立即止血。一炷香功夫既可止大疼。伤口无需包扎,敞着既可。这之后我再替他换两次药。只是这鞭疼的后劲多少有一些,怕要四五日方才可消。”
等张小春把话说完,沈思月看到最开始抹上药膏的地方,已经止住了血,心里那块石头才微微落下。
张小春忙完,往地头上一坐,“还记得大业二十八年,我才二十二岁,调至西域第二个年头。有一回羯人打过来,我与老海他们包抄后路,那会我还不知羯人凶悍,吃了他们的亏,右腿上中了一刀,只是奇怪,那伤口未曾深可见骨,可不论军医如何包扎,都是血流不止。”
张小春伸手拨了一下火,“老海便拿出这药膏,与我抹上。疼痛中只听我吱哇大叫,惹得同袍们着实嘲笑了一阵。”
一旁看着的王伯常听了默不作声。
张小春的目光投向朱绪,“像他这般年纪,如此这般能忍的,所见无几。”
张小春余下的话未曾说出来。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的人,遭遇也一定非同寻常。
像朱绪这般定是自幼便遭受过凌虐,遭受过长久压迫,如今沦落为囚,还能像他这般看似无害,实在不正常。
这样的人张小春见识过,大多心性都异于常人——他们隐忍,偏执,乃至疯狂。
好在目前看来,朱绪对月丫头并无威胁。
沈思月唤了一声,“阿绪?”
朱绪微微抬眼,火光照着少女的面庞,温暖得让人想要伸手去触碰,一时那少女的脸变幻成另一张脸,他抬起的手又放下。
“……姐。”
沈思月没听得清,看到他缩成一团,打着细微的寒颤,篝火烤着他身上冰冷的衣裳,在他身上冒着一团团热气,逐渐带走冰水的寒冷。
朱绪在昏沉中睡过去。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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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他们隐忍,偏执,乃至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