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天空碧空如洗,艳阳高照,经过一场春雨的滋润,到处都是鲜嫩喜人的绿色。
柳飘飘手里随意地甩着根狗尾巴草,怡然自得地欣赏沿途风景,悠哉地宛如在春游。她不时地停下回头看看落在后边的许云湛,忍不住暗暗摇头——所以说,她不乐意和他同行爬山是有原因的。
她仍是不能理解为何这秀才非得和她一起上山,分明是纯粹自讨苦吃。
之前许云湛反复叮嘱她不可再上山冒险,她自然是不同意,两人僵持了会儿,许云湛率先败下阵来,无奈叹口气,让步道:“那至少需我陪同。”她当时一句“白斩鸡,要你何用?”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话语在喉咙中来回滚了圈后又咽了回去。到底顾忌他的面皮,况且这话也着实伤人,最终她敷衍地点头应是。
她当时就在盘算,暂且口头答应,再偷偷去不带他,他也无可奈何。
谁知,那人竟特地“守路待她”,令她半点挣扎都不得。
柳飘飘看着他吭哧吭哧气喘如牛,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她气定神闲问道:“可需要我拉你一把?”
由于运动,许云湛的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平日里苍白清瘦的脸庞染上红润,热气腾腾的。他深呼了口气,缓缓直起腰,“不必。”
她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也知道他必定会这么说。她耸耸肩,继续慢悠悠地走,试探问道:“你不忙吗,怎么没去书院?”
“梁夫子前些日子摔伤了腿,在家修养,因此近段时间暂时不需要去书院。”
“虽是如此,你也不能因此懈怠功课。要知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没有懈怠功课。”
柳飘飘睨他,陪着她游山玩水还不算懈怠?
许云湛笑笑,“劳逸结合,方可持久不息。”
……行吧。
很快两人来到那处背阴坡,那里果然又长满了新的蘑菇,挤挤挨挨的煞是喜人。
柳飘飘编了两个篮筐,递给他一个,简单介绍了几种能吃的蘑菇。
许云湛满是怀疑,欲言又止道,“这些都是可食的?”他只认识白色的口菇,其他的认不出来,也曾听说有人误食蘑菇中毒的,他担心她并不知晓其中厉害。
“放心,给你说的那几种我都认识,能吃。”事实上她认识的也就几种——常见的口菇,草菇,香菇,鸡枞菇,再多的她也不敢认,长得相似的实在太多,但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不能百分百确定的,她也不敢乱吃呀。
许云湛想想上次他们已经吃过一顿蘑菇汤了,兴许真没事。
于是他走到一边,认真地一棵一棵比对着柳飘飘给他的样本,忙乎许久才采满一篮,抬头见她蹲在一节枯木前,扯着一簇黑乎乎的东西。他走过去问:“这是什么?”
她头也不抬,“木耳,能吃的。”
“你吃过?”
“当然,很好吃的。”
“没人吃这东西,你,你往后还是不要乱吃了,会中毒的。”
柳飘飘听出了他语气中含着的迟疑,回过头看,见他紧皱着眉头,眼里全是担忧。
她随即恍然,这呆子许是以为她饥不择食,见着什么都往嘴里塞呢。
她挑眉道:“总得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然怎么扩充食物种类?神农还尝百草呢。”
“螃蟹是何物,神农又是何人?”
“呃,”柳飘飘有些头疼究竟要怎么解释,沉吟了会儿道,“螃蟹是一种水产,味道鲜美。神农,神农就是我去的那个世界的一个古人,为了辨别药性,亲身尝试药草。”
许云湛脸色煞白,“你要学他?”
柳飘飘“噗嗤”一笑,“放心,我并非那等勇士,也不需要。现在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
许云湛仔细端详她的神色,似乎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假。柳飘飘没理他,也没指望他立马就信,凡事总有个循序渐进,逐步渗透嘛。于是一锤定音:“你听我的就是。”
许云湛不置可否。
两人又慢慢往上爬,来到她布下陷阱的地方。不过那个坑已然塌陷,一根枯木半截掉在坑里,坑沿尽是泥泞。许是连日的绵绵细雨浸饱了枯枝,使其折断滚落下来。
柳飘飘倒没觉得可惜,原本她就不怎么会设置陷阱,上次能抓到果然是侥幸,只有傻狍子才会傻傻往里跳。她也没想当个猎人,就算是抓着了果子狸,穿山甲之类的她也不敢要呀,唯恐吃出一场肆虐全球的瘟疫。
“我们去捉鱼吧,告诉你哦,就在那边有个小水潭,水清澈,鱼肥美,你肯定喜欢。”
许云湛对于她没遇到野猪之类的也是松了口气,于是笑着道,“好,我挺喜欢钓鱼的,可以多钓几条上来。”
连日的雨,使得潭水上升了些许,水边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石子很是湿滑。两人扶着石壁慢慢挪到水边。
柳飘飘先仔细洗了手和脸,抬头见许云湛已经熟练地做好钓竿,正把钓线抛进水里,随后怡然自得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她犹豫了下,干脆也蹲在水边观察,才发现不止有肥美的草鱼,还有鳜鱼,明虾,甚至还有小螃蟹。
她就指给他看,“这就是螃蟹。”
许云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半天才看清,“夹人虫?尽是壳,真能吃?”他表示很疑惑。
夹人虫,这名字倒是挺贴切的,她点点头,“也叫螃蟹,能吃的,等长大了清蒸或是锅煲都好吃。”说着说着她露出一脸馋相。
他看得好笑,这架势和云清简直不分伯仲,于是他不自觉地柔声哄道,“那等长大点我们再来。”
她点点头,确实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等。
许云湛又坐回去静静钓鱼。过了好一会儿,柳飘飘看着游来游去的鱼,实在手痒,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摸了两块石子,左右开弓,“噗通”两声几乎同时炸起,连同一米多高的大水花。
猝不及防之下,许云湛被溅了满身满脸,他一头黑线地瞪向始作俑者。
柳飘飘理直气壮地回视:“天快黑啦,我们速战速决,下次再来陶冶情操。”说完瞥了眼他脚边小水洼里刚钓上来的两尾小鲫鱼。
许云湛窒了窒,心下不免气闷,看着她欢喜地去捞那两条浮上来的大鱼。
回去的路上柳飘飘明显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开心,以为他玩得不够尽兴,于是安慰道:“放心,我们过几日再来,让你好好玩。”
许云湛心里梗了梗,不想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挠挠头,摸不清他心思,就抛脑后了。
忽然她看见一棵大树上有个鸟窝,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搓搓手,对他说:“你等会儿,我上去掏鸟蛋。”
说完不等他回应,噌噌几下就就溜上树,看得许云湛半天回不过神。
鸟窝筑在一根高高的树杈间,不过这对如今如有神力的柳飘飘而言并非难事。很快鸟蛋就落在了她手里,她数了数,有六枚,看着似乎是鹧鸪蛋。
她坐在高高的树杈上,向底下的许云湛扬了扬手里的战利品,笑得志得意满。
她向远处眺望,夕阳下的美景尽收眼底。山脚下小小的村庄被一条闪着亮光的小河环绕,更远处的山峦连绵,金色的云雾缭绕。
柳飘飘被这美景震撼,忙招呼许云湛上来看,不忍让他错过。
许云湛踟躇不动。
柳飘飘抱着树干滑到他上方,急切道,“你倒是快点呀,美景都是稍纵即逝,耽搁不得。”
“我不会。”
“嗯?什么?”
“我不会爬树。”
“你竟不会爬树?”柳飘飘吃惊地瞪大眼睛,仿似不能理解居然有人不会爬树。
许云湛脸瞬间黑下来。
“咳咳,不会爬树也没事,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柳飘飘收敛起脸上的惊诧,犹豫道,“要不,我拉你上来?”
许云湛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上面布满交错的伤痕,老茧很厚,不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该有的手。
他愣神地看着,那只手晃了晃,他就怔怔地把手搭了上去。还不及细细感受那手的温度,天旋地转之间,他已稳稳当当地坐在高高的树杈上。
柳飘飘紧随其后坐在了他身边,见他愣愣的,就碰了碰他肩膀,“别愣着,快看夕阳。”
他木木地看着橘红的夕阳,渐渐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何事。他,居然被柳飘飘单手一提,一甩,上树了?!!
许云湛僵木着身体,柳飘飘却开心地晃着脚丫。
忽然她轻笑一声,许云湛木着脸看她,“你笑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一个词。”柳飘飘笑得灿烂,比夕阳更美。
他微微移开视线,喉咙滚了滚,问道,“什么词?”
“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柳飘飘看他认真的神色,无奈回道,“是flipped。”
“弗列……什么?什么意思?”许云湛觉得这词着实拗口,怀疑是她随意搪塞他的。
“哈哈,兴许你以后会知道。”柳飘飘笑得开怀。
或许她以后也会知道。
柳飘飘眯眼看着身边人儿俊逸秀气的脸庞,回想起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心想,对着这样好的人,或许怦然心动的那一刻并不会太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