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禛喝道:“你若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我无情了。”
大皇子笑说:“我是为了你好,所以才敢提着些别人都不敢说的话。好歹你心里有数就是了。”
正在此刻,司礼监一人指着前方道:“那个鹰嘴岩就是这地图的最后一处,殿下!多半就是那里!”
赵世禛抬头看了眼,风雪迷蒙中,果然见到有一处似鹰嘴般的岩石,但是他心中竟无什么快慰之意,反而越发有些沉重。
这时侯司礼监那几个人立功心切,便加快了脚步往上而行,赵世禛跟赵元塰等反而落在了后面。
但就在司礼监那几人奋力往前之时,轰隆隆,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响动,担架上的赵元塰最先反应:“怎么回事?”
赵世禛抬头,却见头顶上的鹰嘴岩处,滑下巨大的雪块,高歌道:“主子快退,那是雪崩了!”
雪片如同瀑布滑落,司礼监那数人首当其冲,给雪严严密密地覆压住了。
这边赵元塰的随从抬着他往下撤退,跑没多久,慌不择路,竟翻了担架,山上地形何其险要,赵元塰顺着斜坡往下,一路急速下滑,眼见要坠入旁边的深谷之中!
赵元塰自忖必死,不由放声大笑:“小五,替我向小舒……”
此刻高歌跟鸣瑟陪着赵世禛急速后退,高歌道:“主子,咱们还得退到那块岩石下才保险……”
正说这句,却见赵世禛突然纵身跃起,竟不退反进,向着赵元塰滑落的方向冲去!
高歌大惊失色:“王爷!”
赵世禛置若罔闻,扑着赵元塰的方向,那边赵元塰先前话没说完,是因为已经半个身子落在了深谷之外。
他自以为必死,却不料正势不可免跌落的时候,有一只手及时探了过来,牢牢地将他的手臂抓住!
赵元塰抬头看去,见是赵世禛,他右手的刀深深地插在了冰山之上,左手却死死地拽着他。
“小五……”赵元塰简直无法相信。
在两人身侧,那大片的冰雪正海啸山崩似的滑落下来,若赵世禛还不松手,只怕两个人要一起殒命。
“小五!”赵元塰忍不住大叫,“你、松手吧!”
“闭嘴,你还没有、告诉我……”
赵世禛咬牙死撑,腰刀却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发出瘆人的响声,但赵世禛竟仍不肯松开。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鸣瑟跟高歌一前一后冲了过来,两人手掌相握,在腰刀断裂之前,鸣瑟一把拉住了赵世禛,而赵世禛借着这股力量,断喝一声,竟生生地把赵元塰拉了上来!
当即高歌揪着赵元塰,鸣瑟拽着赵世禛,四个人狼狈而迅速地后退,终于就在雪崩到来之前,躲在了岩石之后!
雪轰隆隆地从岩石顶上削落,震耳欲聋。
过了很久声音才停下来,众人又从积雪里挖出一个洞,才慢慢爬了出来。
这时侯天色竟然放晴了,阳光普照,赵元塰死里逃生,又是感激,又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小五、你救了我……”
“闭嘴!”赵世禛此刻才松了口气,闻言一巴掌甩了过去:“解药呢!”
大皇子给打的歪了歪头,他的双眼慢慢地睁大,看了赵世禛半晌,终于笑道:“原来你……”
赵元塰喃喃这句,便又笑道:“傻小五,我是骗你的,只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肯为了她做尽这所有,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赵世禛盯着大皇子。
当确信他没有说谎之后,赵世禛狠狠地一拳挥了过去。
赵元塰连哼也哼一声便昏死过去,赵世禛似乎还不解恨,冲上前拳打脚踢,似乎想把赵元塰直接打死,却终于给反应过来的高歌拦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皇子: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小赵:给我把他重新扔下去!
第195章
因为怕阑珊冷,西窗特拉着她到了旁边一间房内,把这些话尽数说给了她知道。
阑珊呆呆地听西窗讲述雪山上的事发经过,不由想起自己先前在京内做的那个梦,当时她就梦见赵元塰想把赵世禛扔到悬崖底下,现在听了西窗的话,竟也似不谋而合,果然差点被大皇子拖入深谷。
她本来非常担心赵世禛西北之行,若不是介怀着富贵那件事,自然早就问起他的经过、有无遇险之类的了。
可现在却是后知后觉地从西窗口中得知。
想到梦中所见的悬崖,心有余悸,但是梦中所见赵世禛对她拒之千里,却正好是相反的了。
西窗见阑珊不言语,便说道:“小舒子要不信我的话,只管去问鸣瑟,或者去问司礼监跟镇抚司跟随的人,他们都是知道的!”
他掏出手帕拭泪,又吸着鼻子道:“小舒子,就算主子有天大的错儿,看在这份儿上,你总也不该恼他啊。他可是为了你连命都不顾的,还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说完了这些,却又怕阑珊心里不自在,便道:“本来不该跟你说的,毕竟你现在有了身孕,定要事事小心,也不能动怒,也不能大惊大喜的,可是我实在不想看你跟主子闹别扭。你难道没瞧出来吗,主子也瘦了很多……他不顾皇上的旨意也要跑来找你,无非是担心你出事,他这么心疼你,你也该心疼他才是啊。”
阑珊听到最后一句,泪已经不由自主地也涌了出来。
西窗看见,却又忙着连声劝她,叫她不要伤感,免得对孩子不好等等。
正在说着,外头是飞雪的声音道:“西窗,主子等了半天了。”
西窗惊跳起来,忙拉住阑珊:“走,跟我去见主子。”
阑珊这会儿只是心酸难耐,无法言喻,不太想见赵世禛,却给西窗拉着手,身不由己出了门。
飞雪立在门口上,默然打量两人。
先前她找来,隔着窗户也听见了大概,这会儿四目相对,各自难言。
当下西窗送了阑珊来到房中,赵世禛坐在桌边,已经洗漱妥当,换了一身淡蓝色的云锦蟒袍,束着玉冠,贵气清雅,只不过脸上看着的确有些苍白消瘦。
他本正在低头沉思什么,看阑珊进来,才凤眸微抬,露出些笑容:“怎么这么慢,饭菜都要冷了。”
阑珊走前几步,心突地一跳,就站住了。
她咬了咬唇,终于慢慢低头,手握着袍子,竟是向着赵世禛跪了下去!
西窗跟在她身旁,本不知如何,见状吓得忙用力拉住她:“干什么?这可使不得呀!有什么话站着说就行了,你这会儿不能跪来跪去!”
飞雪也忙上前,跟他一左一右将阑珊扶住。
“我有话要跟殿下说,”阑珊跪不下去,有些无奈:“你们能不能先回避片刻?”
两人还没说话,赵世禛已经敛了笑:“有什么话站着说就是了,我不想受你的跪。”
西窗跟飞雪见他发话,才双双撒手后退出了门。
阑珊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再跪。
殊不知赵世禛面上冷静,可因阑珊方才居然向着自己跪,他心里却有些不安。
便假作平静地说道:“早上没吃饭,你自然是饿了,这饭菜再耽搁就冷了,吃过了再说吧。”
阑珊抬头看向他。
赵世禛才发现她双眼竟满是泪:“怎么了?”
对上她的眼神,赵世禛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往门外看了眼:“是不是谁……多嘴对你说什么了?”
阑珊轻声道:“你何必去怪别人,要不是他们告诉,莫非你就一直都不提了吗?”
赵世禛喉头动了动:“你、说的是什么。”
阑珊扭头:“殿下对我的心意,我很知道了。”
她先是深深呼吸,试图压住语气中的哽咽,却仍是无法掩饰的很好。
赵世禛听这一句,便猜到多半是西窗多嘴跟她说了大雪山上的事情,怪不得刚才看西窗的眼睛也有些怪。
“都是过去的了,还有什么好提的。”赵世禛咳嗽了声,却自嘲地笑道:“是我自个儿愚蠢,竟然还信了赵元塰的话。差点儿给他拐骗……现在想想也是后怕,倘若那会儿跟他一起死了,扔下你一个人却怎么好……”
阑珊听了这句,更加无法承受:“你为什么只管想我怎么样?”
赵世禛从来都不是那种肯轻信别人的性子,当时之所以给赵元塰说动,无非还是因为她。
当然,荣王大可以赌一赌,赌赵元塰是在骗他的。
但就算有一半儿的机会,他也赌不起,毕竟假如是真的,赵元塰一死,阑珊可怎么办?
所以在那危急关头他才不顾生死安危也要冲上去。
赵世禛回头:“不然呢?”
他看着阑珊,忽地一笑:“我当然知道你是能耐的,就算当初遭遇那样的劫难,你也能活过来,所以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照顾自己,但是我……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丢下你一个再去煎熬挣扎,也舍不得你因为我而伤心,所以得活着,跟你一块儿活着。”
阑珊举手捂住脸,这才把冲口而出的哭声给生生地堵了回去。
赵世禛走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握住,从脸上拿下来:“姗儿,我知道我先前所做的让你很不能原谅,但是……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若不理我,我宁肯自己就死在那雪山里……”
阑珊来不及多想便抬手捂住他的嘴:“别胡说!”
赵世禛看着她含泪的双眼,张开手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感觉她的发丝蹭过下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微酸软的温柔:“不是胡说,你不理我,我比死还难受呢。”
阑珊本来要跟他说的不是这些,不料竟给他拐着走了。
此刻给他抱住,阑珊定了定神道:“我不想回避那件事,你总该知道,温益卿曾经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赵世禛心头一震,又是无奈,又有些醋意:“我知道。”
阑珊道:“我不能说服自己、对你所做的事情视而不见,但是……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时间?”赵世禛不解。
阑珊心里很矛盾。
先前确认了富贵那件事后,阑珊心凉如冰,知道自己跟赵世禛再不可能了。
因为她无法迈过那道坎。
但是她同样无法否认的是,她喜欢荣王。
而且荣王为她所做的种种,她也同样不能视而不见。
“让我再想一想……将何去何从,”阑珊抬头看着赵世禛:“五哥,给我点儿时间。”
赵世禛本能地把她抱紧了些:“你的意思你仍要离开?”
阑珊低低道:“你毕竟得回京复命,而我要去南边。”
听到这里赵世禛想起一件事:“你去南边,是不是还想去鄱阳湖找江为功?”
阑珊“嗯”了声,也不瞒着他:“是这么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