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虽猜到几分,听他问出来,仍是脸上微红:“是谁告诉你的?小叶?”
西窗见她没有否认,猛然心跳起来:“真的对吗?真的有身孕了!”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吓得阑珊忙捂住他的嘴:“你嚷嚷什么?”
西窗也忙捂住嘴巴,又道:“我、我是太高兴了嘛!”
阑珊看他的双眼瞪得滚圆,那惊喜交加的神色简直一览无余,她不由苦笑,怎么得知这消息,西窗反倒比赵世禛还显得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阑珊淡淡的说道。
西窗看着她的反应,忍不住又叫道:“你这是什么话?”继而忙又放低了声音:“你再瞎说我可生气了啊。”
阑珊忍不住笑道:“行了,我不说了就是。”
她转身就要走,西窗忙又紧紧拽住她的手腕:“等等!小心路滑!”
阑珊诧异:“哪里就滑了,打扫的很干净了。”
西窗道:“我看到有一点雪,你跟着我身边走,别冒冒失失的。”
阑珊睁大双眼瞪着他,西窗满面紧张,抬头看前方有人经过,便叫住了道:“这里怎么收拾的?这样粗心,快重新打扫一遍!”
阑珊瞠目结舌:“西窗……”
西窗扭头:“你素来就糊里糊涂的,但现在不比从前,定要事事谨慎,我听飞雪姐姐说你先前差点滑了一跤,觉着怎么样?”
阑珊只能闭嘴。
西窗拉着她的手,从头看到脚,弯腰探手撩起袍摆看她的腿:“真没觉着哪里不妥吗?”
阑珊忍不住白眼看天,西窗道:“先前飞雪让人打扫庭院,我还以为她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勤快,我还取笑她,她才跟我透露了的。我还不信呢……阿弥陀佛,真是老天保佑。”
阑珊哑然,终于道:“你不是要带我去见王爷,还有什么消息吗?”
“啊……对,我差点忘了。”西窗如梦初醒,领着阑珊往前走了几步,却又拉着她停下:“等等,别急。我还有话问你。”
阑珊笑道:“又怎么了?”
西窗皱眉打量她:“你真的没觉着身上不妥吗?一点儿不适也得告诉我,这女人有身孕不是小事……”
“西窗!”阑珊又气又恼,“你够了,我不想再说这个。”
西窗见她要走,忙握住她的肩:“小舒子,你怎么就恼了呢?我之前在宫内,宫内的娘娘稍微觉着有点不适,那就十几个太医围着的,你这会儿身边一个太医都没有,我不是得上心点儿?”
阑珊给他打败了:“你究竟要怎么样?我好好的,你何必这么紧张。”
西窗正色道:“这是主子第一个小世子……或者小郡女,我能不紧张吗?我恨不得你就别动,只给我静养着。”
阑珊实在无语,就转头看向旁边一丛竹子。
西窗雀跃了片刻,突然想起正经事:“我隐约听说,你跟主子闹了矛盾,是不是真的?”
阑珊垂了眼皮。
西窗看她的反应就明白了:“那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告诉我,我给你排解排解。”
阑珊道:“你排解不了。”
西窗道:“那你总要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有用。”
西窗见她脸色冷冷,口吻淡淡,显然是真的恼怒,又见她拂袖欲走,西窗忍不住道:“小舒子,你不能怪罪主子!”
“我不能怪罪他?也是……”阑珊冷笑,“他毕竟是堂堂的王爷,我哪里敢怪罪什么,所以我只是回避罢了,难道回避都不行吗?”
“你不能!你就是不能!”西窗着急,上前拉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主子为了你差点儿丧命!”
阑珊戛然止步:“你……说什么?”
西窗还没开口,眼圈已经先红了。
之前西窗虽死乞白赖地跟了赵世禛去西北,但是进山的话险境处处,他若跟着自然是个累赘,于是就只在本地城中留守。
赵世禛一行所经历的,是后来西窗从鸣瑟口中得知的。
当时赵世禛按照阑珊所画的那地形图,先行埋伏等待赵元塰众人。
不料赵元塰勾结了本地的狄人,反将了赵世禛一军。
就在大皇子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那些蜂拥而来的狄族人居然把自己这边的人团团围住。
赵元塰以为是有什么误会,正欲发问,却见赵世禛笑道:“赵元塰,你不至于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一节吧?”
原来赵世禛在临行前,皇帝就曾说过这种担忧,因此赵世禛人还没到西北,就已经通知了冀州的守将,叫留意狄人的动向,果然发现了端倪。
赵世禛又派司礼监跟镇抚司的人秘密乔装,同狄人接触。
狄人之所以跟赵元塰勾结,是因为大皇子答应他们,找到李克用宝藏后便给他们三分之一的珍宝。
司礼监的特使威逼利诱,一则说明李克用宝藏绝不会落在赵元塰之手,因为朝廷已经先行掌握了精准的地形图,二也送了黄金布匹等给狄人以笼络,第三则是冀州的陈兵,这样软硬兼施,狄人自然便抛弃了赵元塰,杀了他的特使,改投了朝廷。
此刻前来的狄人之中,甚至有冀州本地的官兵混杂其中。
赵元塰显然是没想到。
面对这般天罗地网,大皇子竟笑道:“小五,你办事果然大有长进了啊,料得先机不说,居然还能不动声色的设计你哥哥,真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听我的小孩子了。”
他冷笑着走前两步:“看样子,你是要拿我的人头回去给老头子交差,弥补济州的过失了?”
赵世禛道:“赵元塰,我还是那句话,你识相的就束手就擒,回京后由父皇发落。”
“束手就擒?”赵元塰冷笑:“那你就带着我的尸首回去吧!”
两人一言不合,大战一触即发。
交战之中,赵元塰身边几个心腹之人护着大皇子一路且战且逃,赵元塰最关心的还是那批宝藏,见赵世禛来的这样快,显然是没有来得及去找寻宝藏所在。
但如今他们退无可退,赵元塰的人也逐渐死伤大半,胜负已分。
赵世禛甚至连亲自出手都没有必要,只是看着赵元塰受了伤,狼狈而退,毕竟曾经是兄弟,他心中便有些不忍。
当下命众人停手,又道:“事到如今,何必做困兽之斗,大哥,你还是听我一句话吧。”
赵元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双眼盯着赵世禛,眼中却透出了又恨又怒的光芒,突然他说道:“小五,你真的要杀我吗?”
“正是不想下手,才对你说这句,这是我最后的情分了,”赵世禛对上他的眼神,“大哥,你别让我无法选择。”
赵元塰哈哈一笑:“你当然有选择,我想你是不愿意我死的。”
赵世禛原本不以为意,只当他是穷途末路又说狠话而已。皇帝先前叮嘱的话言犹在耳,荣王把心一横:“既然你冥顽不灵……”
才要叫高歌动手,却听赵元塰道:“毕竟我死了,舒阑珊也活不成。”
赵世禛眼神一变:“你说什么?”
大皇子看着他在瞬间变的凌厉的凤眼:“你听见了。当然……你总该知道,当初我捉到她之后,给她吃过药,咳咳……”说着,又略咳了一口血。
那什么“明视丸”,赵世禛当然是知道的,也亲眼见过那药丸后续的厉害,正是他心有余悸之事。
“那又怎么样?”他强作镇定,淡淡的问。
身后司礼监的人见他跟赵元塰说了这许多,便微微皱眉,看了旁边的高歌一眼。
高歌会意,便走到赵世禛身后轻声道:“主子,他已经走投无路……这种话不足为信。”
赵世禛垂眸不语。
赵元塰察觉高歌的异动,却也猜到他必然是在劝赵世禛,便道:“我大费周章才造了那一颗丸药,短时间内可以让人的记忆通彻天地,但是、但是这不是全部……你大概以为,她身上的药效都散尽了,其实不然,若没有我的解药,最多半年之后,她必毒发而亡。”
“住口。”赵世禛眼神变化,冷笑道:“你以为,你编造这番谎话我就会相信了?”
赵元塰笑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只不过……是知道自己将死,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告诉你实情。这也是哥哥疼你的意思,知道你对那孩子一片深情厚意,让你有个准备,免得将来她突然间夭亡了,你还不知缘故呢,那会儿……咳,我的好弟弟岂不会伤心之极?”
赵世禛盯着赵元塰,一声不响。
高歌想再劝,却也拿不准赵世禛的心意。
对峙中,赵元塰道:“你不信,也没什么,不如这样吧,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看,哥哥跟你在这里,自然是为了那宝藏来的,就算要死,总也要让我看一眼那宝藏,才算死得其所,你手中自然是有那正确的地形图的,你不如……带了我一起去,只要见到宝藏,我就、告诉你那解药怎么调,如何?对你而言毫无损失的,是不是?”
赵世禛这次奉命前来,一是拿下赵世禛,二就是探询宝藏所在。
虽然司礼监的人暗中规劝,赵世禛还是听从了赵元塰所说,带了他向着雪山进发。
赵元塰伤的不轻,起初还能走,后来便无法支撑,便由他的两个心腹抬着往上。
西北的气候非常古怪,才往山上走了不多会儿,彤云密布,便下去大雪,风也大了很多,几乎站不住脚。
一行人找了块儿大岩石避风歇息,高歌前去查看大皇子的伤势,趁机想探探他的虚实,便笑问道:“殿下那话,是编出来哄骗我们王爷的吧?”
赵元塰瞥他一眼,并不做声。
高歌轻声道:“毕竟,要真的有这种致命的要挟,殿下大可以从最初就拿出来。不是吗?”
此刻赵元塰才笑道:“高歌,不要自作聪明。先前是我胜券在握,我何必把自己的底牌揭出来,让小五不顾一切跟我拼命?”
高歌挑了挑眉。赵元塰又淡淡地说大搜:“另外,你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你们主子奋不顾身的在这里的跟我对着干,老头子在后面又干了什么?他拿了小五的心上人,要烹炒煎炸的怎么不成?我看等你们回去后……怕是见不到活蹦乱跳的舒阑珊了。她既然注定死在老头子的手里,我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提给她下毒的事情了,你说对不对?”
高歌心头一凛。
原来高歌认定了赵元塰是在故布疑阵,什么明视丸的毒不过是临时编造出来骗赵世禛的罢了。
可是听大皇子这么一番解释,竟是极有道理,毕竟在听闻阑珊进宫后,高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世禛,却见他坐在距离稍远的岩石上,正跟一名司礼监的特使在看手上的地图,并没有看这里一眼。
此刻风声呼啸,裹着雪片乱舞,高歌只能祈愿刚才赵元塰说话声音不大,加上风雪吵嚷,赵世禛并没有听见。
过了片刻风雪渐渐小了,重又赶路,赵元塰道:“小五,你的地图,是那次小舒给你救出后画的?”
赵世禛瞥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赵元塰问道:“我想问你,这图画成后可给别人看过?”
那会儿阑珊画完了,便交给了赵世禛,后来荣王上京,便献给了皇帝,最近皇帝叫他来西北,才又给了他一份,却不是阑珊那份原版所绘。
听赵元塰如此问,赵世禛道:“只有我看过。怎么?”
赵元塰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着,老头子疑心那么重,你说假如这次你找不到那宝藏的话,他会不会怀疑你事先动了手脚,私吞了宝藏呢?”
高歌听的紧锁眉头,那几个司礼监的太监听了,也是脸色各异。
赵世禛却淡淡道:“你不用挑拨离间,父皇若怀疑,就不会派我来了。”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之所以派你来,一是试探,二或许正是把你调虎离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