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某处院子
顾思源轻轻叩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声苍老之音。
“殿下,我没做到。”顾思源进门后,对着盘坐与案牍后的秦王道:“皇上已经将二弟招为驸马,如今他根在皇城,已经劝不动了。”
秦王放下手中的书卷,叹息一声:“唉,皇上就是皇上,即便是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也不会错过。”
“其实二弟还是李镜明所发掘的,若不是他,二弟现在恐怕还在老家开着肉铺。”
“这你就错了,麻雀的草窝怎能栖得下凤凰。该出头的总会出头,李镜明那老家伙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秦王说完,从顾思源身边经过,推门出了院子,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虽然没劝成功,但您之前答应我的……”
“当然,即便事成孤也不会对他不利,即便他是朝廷驸马。”
秦王的承诺让顾思源放了些心,便又问:“殿下,也该告诉我到这儿来的目的了吧,若只是为招揽二弟何至于您亲自冒险前来。”
“到这儿来就是目的。”秦王回答。
顾思源不解,但又不好再问,只得自己琢磨。
可能是从他的沉默中觉出了疑惑,秦王无奈只得解释:“想将上位者取而代之,孤不自己来,难道还让你上去吗?”
“难道这就要开始行动了?!”顾思源一惊,以他掌握的情报来看,虽然秦王大计预谋已久,但并不急于一时。
“这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秦王说:“想必现在水云轩和萧青已经将益州驻军搞定了,应该已在赶来的路上,我们这边也得配合好。”
“那我们该怎么办?”顾思源一下子紧张起来,喉咙滚动一下。政变在即,身为主帅却身处敌阵,不是找着送死吗?
“过几天先离开,去襄阳。孤在那里早已经备好人马,只待与益州之军里应外合破城,到时武昌也唾手可得。”
“那要是……离不开呢。”顾思源弱弱的问。现在身处虎口,能不能安全离开都还两说。
“那当然是要悄悄走。”秦王送他一个白眼,对他的愚钝颇感无语。之后又说:“既然拉拢不成,你之后就待在这儿吧,以便随时出发。”
“是。”顾思源点头。不让他离开不单为了方便行动,更是怕他出去通风报信。
“对了,那些个太医你有没有法子对付,整天围在这里着实碍手碍脚。”秦王又问。
“这……依我看,除非您被医好或者医死,不然皇上不会让他们走的。”
“这些你倒是看的很透彻。”秦王的表情就像在说孺子尚可教。
“因此得人为制造个脱身良机。”秦王接着念叨。
…………
另一边,小黑带了两千京卫士兵在全城展开搜索,可失踪的朝廷官员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两天过后都完全找不到影子。
春香期间一直待在段府中,接着散心的名义将整个段府探查了个遍,黑夜也会潜入一些值得怀疑的地方寻找线索,但同样一无所获。
段洪失踪两天有余,段家将全部家丁都派了出去,将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无果后,段府从上到下完全乱成一团,包括段信都来不及关照春香了,整日跑进跑出四处求人,尽可能发动更多人去找。
朝廷官员失踪了三十余位,其中不少都是京城大族之人,再加上朝廷官兵的全城搜捕,一时间城中风声鹤唳,谣言传得满天飞。
有人说城**了悍匪,专门在夜中找大官下手,这些朝廷命官都被抓到某个地窖里遇害了。
也有人说这些官员串通一气犯下谋逆死罪,一齐畏罪潜逃,因而被朝廷追捕。
当然这些传言都是好事者为博眼球而信口开河,却好巧不巧猜中了一点内情。
甚至民间还出现一种声音,说最近南边地动,乃上天对大汉穷兵黩武的统治不满,将大汉皇室气运收走、亡国在即了。
这些流言皆被朝廷的情报机构所收集,总结成文字呈给了皇帝。
由于朝廷被腐蚀已深,皇帝信不过将文书经手他人,因此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凡是情报机构上报的文书,一律直接交送皇帝手中。
“荒唐!荒唐至极!”这天傍晚,皇帝甚至将那本文书只看到一半,就怒不可遏地将其重重摔在地上,仍觉不解气,还在上面跺了几脚。
“朕骑在马背上,用刀剑长枪打拼出来的天下,岂能归功于上天气运?!朕之江山稳固与否,区区贱民也配指手画脚?!老家伙,给朕将这些人找出来立即处死,绝不轻饶!”
皇帝一边嘶吼一边对身旁的李镜明下令。
李镜明也被震住了,他跟随皇帝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皇帝如此动怒。
“陛下切勿动怒,保重龙体呀。”他上前将皇帝扶回床榻坐下,劝道。
“你让朕如何能不恼怒?你看看、你看看这些……”皇帝说着,将脚边的文书一脚给李镜明。
李镜明捡起带着脚印、被踩得有些破损的文书,皱眉通览一遍后,这才对皇帝说:“陛下,依老臣之见,这其中有些是百姓的无知之言,但也有些可谓别有用心呀。”
“你是说有人故意散播流言?”皇帝气得坐不住,又站起来在寝宫中漫步目的地走来走去。
“老臣正是此意。”李镜明回答:“说不定就是失踪了的逆党们所为,也有可能是秦王带来的人手,老臣至今也不信秦王真的敢只带一人独身来此。”
“这些贼子,凭几句胡言就想撼动大汉根基?痴人说梦!”皇帝不屑的甩了下手。
“陛下,民可载舟亦能覆舟,百姓间的舆论可丝毫轻视不得。”
“那依你之见呢?”
“老臣想,他们能散播谣言,我们也可以。而且我们在明处,引导起民言更为方便,只要摆开阵势跟他们对抗,何愁不赢呢。”
皇帝考虑片刻,觉得李镜明说得有理,便将此事交给他办。
“秦王他,现在怎么样了?”之前提起秦王,皇帝又随口问了一句。
“他一直在住处待着,有时接待来客,大部分时间都被太医们围着。”
“徐神医还未动手么?”
徐玉山之前答应帮皇帝给秦王下毒,但至今仍无消息传来。
“老臣去问过,他只说时机未到。”
“哼,估计是还在犹豫下手与否!”皇帝冷哼一声:“不等了,另找他人,明早之前,我要看见秦王的尸体。”
“臣遵旨。”李镜明颔首应下。
正当李镜明出了寝宫,准备去太医院找人时,突然见一太监飞快跑来,因为太匆忙路上还差点摔了一跤。
“大人!李大人!着火了!”太监急声大叫。
“哪里?哪里着火?”李镜明也一下子警觉起来。
皇城着火可是大事,稍有不慎让火势扩大,那波及的可就不只是一两座建筑了。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家宫殿都毁在一颗火星上。损失房屋财物是小事,皇家面子可是大事。
“是景隆殿啊!不知怎么的,直到火烧起来才被发现,现在附近的人已经全被叫过去扑火啦!”太监原本就尖细的声音此时由于着急更显得刺耳。
李镜明差点一头晕过去,景隆殿是干什么的?那可是供奉皇上宗亲祖先牌位的地方,哪怕烧了朝廷大殿都不能烧那里呀!
“快快快,让所有人都去救火!不管官员还是宫女,长着腿的都去帮忙,务必将火压下来!”李镜明一边往寝宫折返一边回头对太监命令。
这事太过重大,必须得让皇帝知情。
一时间,整个皇城里几乎所有人都被叫了过去抬水灭火,包括值守的京卫、治病的太医。
……
“殿下,这样不合适吧,皇上的先祖不也是……”顾思源一边匆匆在皇城中赶路一边问身边的秦王。
“人既死,魂飞魄散,几个牌位而已。”秦王的话里丝毫听不出愧疚。
“……”
两人此时穿着京卫的衣甲,走在皇城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来到皇城门口,出了门口留下一名士兵看守,再无他人。
“马呢?准备好了吗?”秦王好像早有准备一般,上去就问那个士兵。
“就在皇城西侧,那里有人接应。”士兵也简单回答一句,顺势将城门打开。
“殿下,您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顾思源惊讶至极,秦王每天处于监视之下,怎能有机会安排这些。
“孤敢来这里,没点准备怎么行?”秦王理所当然的说,脚下毫不停留,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停在城门西侧墙下的马车。
“走吧。”秦王坐进车厢,整个人松了口气,对车夫吩咐一声。
车夫应声起鞭,“啪”一声脆响后,马车疾驰而去。
直至深夜,皇城中的大火才被完全扑灭,虽然供奉灵位的大殿已经完全烧毁,但好歹没有波及到其他建筑,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精疲力竭的李镜明刚想回去禀报皇帝,但又被一太医拦住:“大人,秦王殿下不见了!”
“什么?!”李镜明惊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这场火也是秦王刻意为之?
苍天啊,千算万算都没料到秦王竟狠到敢如此背逆自己的祖宗!
一口淤血涌出嗓子,李镜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