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阳辉翻了个身，使自己仰面躺着，好让呼吸更顺畅一点。
深呼吸了很久，因缺氧而接近枯竭的肺叶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他两手撑地艰难爬起，见小黑没有走，在不远处有些无聊地活动着指关节。
“你赢了……”他沮丧地对小黑喊一句。
“那就快回去吧。”小黑见他能站起来了，就准备继续回去守着桌椅消磨时间。刚才的比试说来十分惊险，要不是急中生智缠住了对方脖子，多半就要输了。
但杜阳辉并没回去的意思，而是跟在小黑后面，直至回到衙门里，小黑也懒得管他。
“你、你这一身本事是从何处学来？”杜阳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没有跟谁学，不知不觉就会了。”
小黑没有说谎，不管是反应力还是对战斗的直觉都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有的人生来就是绝佳的猎手。
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曾经在遥远故乡和各种飞禽走兽纠缠时练出来的吧，野兽的敏锐程度可比人强多了，越是低智慧的生物越依赖本能，而本能就是最敏锐的。
但杜阳辉不这么认为，以为小黑是为自己的训练方法保密，因此解释自己的目的：“今日两番比试，在下皆输，实在心服口服，黑大人能飞跃至副督尉一职实至名归。不过在下仍有不情之请，日后还想多跟黑大人比试比试，以求精进！”
出于对小黑实力的敬意，他对小黑的称呼换成尊称，将自己也放低身段。他一直在回想今日战况，第一次实属轻敌，但第二次可以说惜败，如果不露破绽的话肯定赢下来了。这至少说明小黑的本事也有漏洞，自己不是没有机会！
“好啊，你什么时候想比就来找我吧。”小黑毫不犹豫地答应，甚至也有些欣喜。毕竟每天待在衙门里听书生念公文太无聊了，还是跟人切磋更有意思，而且杜阳辉也是个很强的对手，很对他的胃口。
“谢大人！”杜阳辉抱了下拳，满意地转身离去。不过没走几步又回头问：“大人不如今日随在下去吃酒？”
小黑下意识想拒绝，但突然想起宋仪教自己的话，说什么当了副督尉后一定要维护好各种关系，独来独往没什么好处。于是点头答应，虽然他不是很喜欢喝酒。
“哈哈哈！大人果然爽快！”杜阳辉大笑，毫不客气地上前揽住小黑的肩膀道：“知音难觅、对手难寻，今日遇到大人这般可敬对手，必须得不醉不归！咱这就走着！”
“可现在还未到能走的时候……”
“管那些做什么，这衙门里一天天能有什么鸟事？让那家伙自己处理不就行了！”杜阳辉指了指立在一旁的书生。
书生一脸窘迫，心想让我办事？我哪有那本事。不过还没等拒绝出口，小黑就已经被杜阳辉带走。
“这样不好吧……”小黑隔几步都要回头看看越来越远的衙门，生怕会来人有急事找他。
“有何不好，有酒吃还不好？在下带你去这京城最好的酒楼！这段时间那里有个极通琴乐的姑娘，每天为她而去的客人简直要踏破门槛，一般人去了还真占不到好位置！”
小黑心想，你说的这个酒楼不会是……
等到了门口，果然是那家名叫“西江月”的酒楼，春香所在的那家。
“老杜，别了吧，要不换一家？”小黑一想到春香就在里面，就不愿意进去。
“黑兄这是什么话？咱俩是跟谁，跟我客气什么？这酒楼虽然贵些，但咱又不是去不起！走，我请你！”杜阳辉会错了意，以为小黑在和他客气，二话不说揽着小黑就进了去。
“……”
这两人一路上经过攀谈，熟络了很多，杜阳辉又是个自来熟，甚至开始称兄道弟了。
小黑个子比较小，足比杜阳辉矮了大半头，两人揽在一起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看起来十分不搭。
“是杜将军啊？快请进快请进！”作为常客，小二对杜阳辉熟得不能再熟，招呼一声就带着杜阳辉上楼。
春香以及其他卖唱女子一般都在二楼，因此二楼是不待客的，最好的位置莫过于三楼了，视野开阔、又不似底下大堂般拥挤。这层最中间的一排位置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总会空着，以防某些大人物突然造访，作为京卫的高级官员，杜阳辉自然也算大人物的一员。
此时虽然天色还比较早，但几层楼以及大堂中的普通座位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冲着春香来的，虽然春香直到傍晚才会出场，但来晚了就占不到位置了呀。
“你们家的香香呢？叫她出来，今日京卫副督尉到场，这点面子总得有吧？”杜阳辉不顾小黑阻拦，依然暴露了他的身份。
“这……二位将军，香香她的脾气，您们也是知道的，若没到时候……”小二为难。他不认识小黑，因为小黑虽知道春香在这里，但从未来过。
“废什么话？我就罢了，这位大人的面子都不给吗？去去去，去问问！”杜阳辉不耐烦的催促。
小二无奈，只得应一声下二楼敲响春香的门，在门打开后走进去。
里面春香正和其他一众女子说说笑笑，聊着最新出品胭脂的味道好坏。
“香香姑娘，今日来了一大人物，闹着说要您提前出去表演，您看？”小二试探着问。
“不去不去，这还有一个时辰呢！管他是谁，再不识好歹你就骂他一顿！”春香头也不抬的摆手，赶小二出去。
自从春香来到此地一鸣惊人后，在西江月酒楼的地位直线上升。现在全酒楼，哪怕掌柜和春香说话都得恭敬商量着来，更别说小二了，毕竟光凭春香一人就将酒楼的营业额翻了好几番，可不得当祖宗一样供着？
得益于春香的仗义，原本酒楼中备受压迫剥削的其他小姐妹也沾了光，不用每天被招来唤去、担惊受怕。
“香香姑娘，今日来的人可是京卫中的副督尉大人诶！手底下管着数万兵呢，咱可惹不起哦！您就给个面子，就今天一天好不？”小二苦苦哀求。
“不去……”春香刚想拒绝，突然反应过来：“你说来的是谁？”
“京卫的副督尉大人。”
“他叫什么？”
“小的哪敢问，只见他面色黝黑，一脸伤疤……”
“帮我准备衣服和琴！”春香没等听完，就扔下手中的胭脂盒，跳起来打断小二。
“诶？哦哦！这就去、这就去。”小二一愣，急忙应着声出去准备。
“春香姐，副督尉那么厉害吗？能让你提前出去。”旁边一个小姑娘见状也郑重起来，询问道。
这酒楼中大部分姑娘都很年轻，都是被卖到这里的，若挣不到足够的钱绝不会拥有自由，但赎身所需的银子对她们这些姑娘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就算卖唱一辈子都赎不回自由，因此在酒楼中备受欺负，年纪稍大之后就会被转卖出去，日子一天比一天惨。但春香来了之后，不仅护着她们，还将自己挣得银两绝大部分都用来给姐妹们赎身，因此这里的姑娘们对春香比对爹娘还依赖，毕竟就是爹娘将她们卖来的。
“不是哦，这是个熟人，我去逗逗他~”春香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是她想使坏前的征兆。
不一会儿，华丽的衣裙就被送了进来。春香留在这里的条件之一就是每五天就要替她准备一件新衣服，掌柜对此自然是满口答应。
换上新衣裙后，春香戴上面纱出门，各种乐器也都已经准备好。
外面的客人们本来还在闲聊等待，以为至少还得等一个时辰，没想到春香提前出来了！顿时欢呼起来，今日这钱可花值了！
“黑兄你看！那就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楼中最好的姑娘！各种乐器样样精通，指下所奏，简直如同仙乐！最重要的是你看那身材那模样……呃，虽然看不见脸，但定然不差！”杜阳辉滔滔不绝的对小黑称赞起春香来。
“嗯，肯定不差、不差。”小黑一面应付一边双手捂着脸掩耳盗铃，心想千万别被发现。
但当小黑偷偷瞄一眼时，刚好见到春香看向这边。虽然半边脸都被面纱遮住，但他已经能想象到春香那不怀好意的坏笑了。
“诸位客官，安静、安静！”小二努力大喊，试图让欢呼的客人们安静下来，喊得嗓子都哑了才勉强稳住局面。
“咳咳，诸位客官，今日京卫副督尉大人大驾光临，本楼香香姑娘特意提前出场，为副督尉大人献上一曲！”小二说着，将视线转向三楼正中间位置的小黑。所有客人的视线也随之移动。
春香水盈莹的眸子微微弯起，一看就是在笑，这般场面更是让所有客人心驰神往。春香以往是很少笑的，即便有人一掷千金或者送上重礼也难以得到一笑的回报，更别提目睹面纱下的容颜了。
之间春香取来一把琵琶，并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而是脚步优雅、不紧不慢的移动、上楼，一路上牵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小黑捂着脸的双手无奈放下，眼睁睁看着春香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叹息一声，今日又要被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