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异世之人,说明上一世面前的沈知知和他并没有交际,那她为何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又为何对玉釉良的反应如此大?
“沈姑娘性情纯良,但身体过于虚弱,与杀孽如此重的人纠缠怕是会被损伤元气。”老和尚看着顾让清隽有笔直的背影,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殊不知顾让耳力极佳,尽数都听了去。
顾让觉得心头有无名的怒火,眸光幽深,透着寒气。
为何人人都觉得你我不是良配?
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和尚都不曾看好。
或许他本该一生孤寡,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的手上不知沾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杀戮深重不说他连慈悲都不知道,沈知知的出现到如今他都不知是占有欲作祟还是觉得有趣。
他从没被爱过,又如何会爱人?
他只是知道面前的女子,单纯又美好,带着满身的温暖而来,让他不知不觉的想靠近罢了。
或许本就不是良配?不过是他强求而来的东西罢了,他本就深陷囹圄,皇权之争他势在必得,上一世的屈辱之痛他必须让他们血债血偿。
沈知知,她本就不该卷进这无端的争议之中。
顾让闭上眼,想起做阿瑾的时候,小姑娘期盼的说以后……“我日后的夫君,定是个老老实实的人,不求大富大贵位高权重,只求他能对我一心一意,到时候爹爹老了,我便搬到郊外,院子里种满了花,一年四季我都能闻到不一样的花香。”
那时候的他故意装可怜想求小姑娘一句承诺,如今仔细想想,还真是荒唐。
跟他在一起,本就是一件没有未来的事情。
更别说,她想要的未来了。
顾让冷着脸,轻轻的放开安抚沈知知的手,脸色苍白,神情平静,漆黑的眸子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从怀里拿出一只上好的玉佩,温温的,雕刻着别具一格的小猫,远看倒像是一只猛兽,白皙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温润的表面,眼底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高望不知道自己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按照吩咐拿来了笔墨纸砚,不知道主子在写什么。
那枚玉佩主子日日放在心口,如今取出来,这是要做什么?
物归原主?
“待她身子好些,你就带她回京。”顾让吩咐道。
“……”高望一脸震惊,主子一向把沈姑娘当小祖宗一样供着,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好半天顾让没得到高望的回应,冷冽的眸子抬眸示意,高望觉得浑身一震,垂首回到:“是。”
等高望反应过来采发现自家主子已经走了,外面下起了绵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他的肩上,冷傲又孤寂。
沈知知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大亮了,身旁的人不知所踪,外面的雨下了好久,甚至开始变大了,天气阴冷,不知道顾让的寒毒在下雨天会不会不会疼。
高望轻轻的敲了门,询问道:“沈姑娘,吃些东西吧。”
沈知知做在圆桌前,高望将手里的餐食放在她面前,“法禅寺只有斋饭,姑娘若是想吃别的下山属下再去帮姑娘买。”
“谢谢你呀,高侍卫。”沈知知觉得空空的,整个法禅寺因为下雨的原因香客减少,顾让不见踪影,高侍卫也不如往日活泼。
桌面上熟悉精致的白玉明晃晃的映入眼帘,这玉佩是她在玉料店专门找人雕刻的,很特别,她没有多想,只看到下面垫着一张纸。
“此行凶险,速回京。”利落的笔锋,连多余的字都没有,是顾让的字。
“高侍卫,你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沈知知凑到了高侍卫旁边,秀眉皱起:“他这是要让我回家吗?”
“可我才来多久?”沈知知本觉得奇怪,顾让一言不发的离开,这个玉佩是留下来给她的盘缠吗?
虽然还算有点良心,但是他居然想一言不发的扔下她,她很不喜欢。
“或许是因为达州的公务缠身,主子他分不出心神照顾沈姑娘。”高望不敢将主子的异常告诉沈知知,只能委婉的说道。
高望最是清楚,达州的局早就布好了,只等着收网。
沈知知觉得有些胸闷,昨日玉釉良的出现,还有今天顾让的不告而别,让她返京,她不得不联想到,是不是只要玉釉良出现了,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这是一本书罢了。
高望瞧见沈姑娘眼神暗淡,眼睫凝出晶莹的泪花,滴落在薄薄的宣纸上,绽开成一朵水花。
只是这水花太小,干涸在空气里,一晃眼便消失了。
“那便回家吧。”沈知知轻声说道。
这玉佩性温,顾让体凉,便想做一个讨他欢心罢了。
沈知知将玉佩栓在腰间,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她定要将这物件换成银钱,够她这一路挥霍了。
如今刚刚入春,小雨淅淅沥沥的下,沈知知平静的不像话,撑着一把梅花油纸伞,亭亭玉立的走在雨里,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但却多了灵动和妩媚。
小沙弥怯生生的跑到沈知知面前,“施主姐姐要走了吗?”
“姐姐要回家了。”沈知知摸了摸小沙弥的头,她从兜里拿出一袋蜜饯,“谢谢你们的照顾。”
“谢谢姐姐。”小沙弥接过蜜饯,不过还是个小孩子,拿到了金贵的糖果自然开心。
那大哥哥凶狠可怖,但是这姐姐却像仙女一样。
下雨天本不适合下山的,但高望马车很稳,外面是软绵绵的小雨,只要慢些行驶不会出差错的。
这本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一路上这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马车顶上让人不由得心慌。
“高侍卫,先找一处避雨吧。”沈知知撩开车帘,软糯的吩咐道。
“沈姑娘,这段路正处岩壁下方,属下走快些,到前面再避雨。”高望拉近了缰绳,加快速度。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巨石滚落的声音,沈知知一位自己听错了,再仔细些,便是滔滔不绝的水声,伴随着无数碎石滚落,时间之快,高望来不及将沈知知从马车中拉出来,马车连接这马匹的绳索慌乱中便松了,惊慌失措的马匹带着高望不管不顾的往前面跑。
华丽的叫车辇被磅礴的泥土带着滚落,等高望回神时沈知知的马车已经不知所踪。
“哎呦,沈公子,今日雨大,你怎么能淋着雨就回来了。”宁知州早就在府里候着了,昨日自己那混账儿子冒犯面前这位的女人。
这事要是往大了说那就是冒犯皇室妃嫔,若是皇上治罪,他们家诛九族都不够。
顾让侧身看着越来越大的春雨,觉得蹊跷,知知不会这个时候下山的,她最是懒惰,有爱漂亮,哪怕他让她速回,怕也是想在达州再呆上几日再回。
不会的,不会的。
外面的侍卫匆匆来报:“大人,大人,通往法禅寺的通道山体滑坡,附近的村民不少遭殃!”
顾让拧眉,心里的不安和急躁蔓延,像是一只暴怒的野兽:“可有法禅寺下山的香客受伤!”
那侍卫被顾让吓傻了支支吾吾的回:“属下……属下不知……”
话还未说完,面前的人已经翻身上马,攥紧缰绳,调转马头,奔腾而去。
他从未后悔过。
可这一次,心里莫名的恐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不该提前走的,不该让知知一个人留在那。
瓢泼的大雨渐渐变小,一路上他都在宽慰自己,不会的,她不会下山的,直到他遇到了跪在泥泞中的高望。
那根一直崩着的弦,断了。
高望不敢说话,只见主子双眼赤红,双手握拳,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声音嘶哑极力克制的问:“她在哪?”
“属下……属下失职,沈姑娘的马车冲散了……”高望不敢多言,他怕说错一个字,就要被主子砍了脑袋。
面前的人不怒反笑,妖艳的眸子尽显疯狂的偏执:“你再说一次。”
高望已经分不清自己额间是汗水还是雨水了:“属下说”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沈姑娘的马车被冲散了……生死未卜……”
着滑坡又急又凶,这死怕是要大于生……
“她今早还乖乖的躺在榻上……”顾让轻声的呢喃道,“你现在骗我她现在生死未卜?”
“去找,动用所有兵马给我去找!找不到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都陪葬!”顾让他的心脏仿佛被人生生的从胸口剜出一般,就连呼吸都是伴随着潮湿的疼痛。
她本就体弱,若是埋在这暗无天日的泥土里,多么绝望。
“你可是我的心肝……”
“阿瑾,阿瑾……”
“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她还很年轻,她不会就这么离开他的。
她说过会陪他的。
谁都不能食言。
“掘地三尺,都要给本王找出来!”顾让红着眼,眼角的红痣像是一滴血一般。
“知知,知知,奴错了,奴错了……”顾让疯了一般的用手挖着地上的黄土,仿佛只要他一直挖,知知便能出现在他面前一般。
主子从没如此失态过,高望不敢上前去拦,沈姑娘是主子的命,这命若是找不到了,这达州的知州,法禅寺的僧人,高望不敢想,这不知会牵扯到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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