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外,重新修缮过的乌木门殷红无比,与周遭云迷雾锁的气氛相得益彰。
守在门外的牛头马面手握伏魔杖单膝跪地向来人行了个礼:“参见大人。”
此二人正是孟禾泯和那黑无常范无救。孟禾泯站在门外并未急着进去,反倒问了身边的人一句:“你可要同我一起进去?”
范无救赶忙摆了摆手:“得了吧,就阎君他老人家那脾气,一发起火来,我可受不住。”他又拿肩膀撞了撞孟禾泯,字里行间满是揶揄:“阎君可是让你一个人来的啊,我就不陪你了。”
“随便你吧,别去奈何桥给我惹事就行。”孟禾泯睨了他一眼,推开殿门进去了。
“阎君,孟婆禾泯参见。”孟禾泯左手贴至右肩,微微颔首。
“真是,好久不见啊,孟禾泯。”大厅正上方一男子支着脑袋神态慵懒,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从房顶大梁上垂下来的红绸,“近来过得可好?”
孟禾泯单刀直入,并不想浪费过多口舌:“劳烦阎君挂念。不知阎君传召,所谓何事?”
那大殿上的人衣衫半开打了个呵欠,仿佛有十足的耐心。
男子此时并不急着回答他,继续把玩着红绸。约莫半刻钟,男子不言,孟禾泯也并不急着催他。两人就这这么静静地对峙着。
终于其中一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佯装苦恼,“你说我这大殿装扮的可还喜庆?,本君近日为这事心愁得紧。”
又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问句抛出,孟禾泯抬眼扫过满殿挂着的鲜红丝绦,:“阎君所选之物,属下不敢妄言。”
“还未恭贺阎君新婚之喜。”一语话毕,孟禾泯撩开袍子,单膝跪地,算是行了个大礼。
听得厌烦的那人终于不再兜圈子,起身坐着:“行了,尽是些溜须拍马的话,本君让你办的事你可办妥了?”
“阎君大可放心。”
“孟禾泯,本君没看错你,果真是个识时务的人。”听到了想要的回答,男子凌冽的脸上流露出一闪即逝的笑意。
孟禾泯继续例行公事地回道:“殿下抬爱。为阎君效劳,不甚荣幸。”
那人哂笑一声:“荣幸?真是讽刺。要不是为了赎回你的东西,呵~”
“阎君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孟禾泯并不想再听他多说什么,神色漠然地打断了话。
男子招了招手,示意孟禾泯上前来:“很简单,……”
“最迟三日,我要看见你的行动。”
“孟禾泯定当竭尽全力。”孟禾泯说完又贴着男子耳语,“还有一件事,我想求个东西……“
还没等男子说些什么,偏殿中突然跑出个粉色衣裙,长相颇为妖娆的的侍女来。她神色慌张:“殿下,夫人、夫人她。”
似乎是被大殿里的孟禾泯惊到了,那侍女生生止住了话,转而焦急地盯着大殿上的阎君。
看上去运筹帷幄的阎君依旧漫不经心,只是那匆忙起身的动作却出卖了他。男子快速理好衣服,让侍女带路。
急急走了几步,男子蓦地意识到还有个人站在那儿。他随手从腰带上扯下个通体透亮的羊脂玉佩丢给孟禾泯:“你且先退下吧。”
“恭送阎君。”孟禾泯接过东西,并不急着走,盯着两人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看见那两人的身影彻底不见,他才不紧不慢地从阎王殿退了出来。
“哟,出来了?让我好等。”范无救双臂环抱,右腿微曲靠着阎王殿门。
“嗯,你在等我?”孟禾泯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玉佩收进袖子里。
范无救眼睛放光,神采飞扬地说道:“可不是,听说老白勾魂勾到他前世情人了,咱俩瞧瞧去?”
“改日再说,我还要回奈何桥,这热闹你一个人去凑吧。”刚刚和阎君周旋了许久的孟禾泯眼底尽是疲态,并不想跟着范无救去看什么稀奇。
“哦~”范无救挤眉弄眼,满脸八卦的表情,“行吧,我不打扰你和你那小宝贝了。”
孟禾泯懒得解释,任由他误会去了。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范无救这比长舌妇还要八卦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若真说清楚,他又要缠着孟禾泯刨根问底。刚才同阎君的一番周旋耗费了他大半精力,现在他只觉大脑空洞,想快些回奈何桥去休息片刻。
世界就是这么参差不齐,有人战战兢兢,有人悠然自得。
没心没肺本人杨幺幺这时在干什么呢,她在洗澡,没错,这么久过去了她还在洗澡。
那大桶里的水温温度正好,也不会轻易降下温度,简直比杨幺幺家的自动按摩浴缸还要舒服。试问谁能对一个比按摩浴缸还要舒服的大浴桶说不呢?
“啊,真舒服。”杨幺幺闭着眼发出满足的喟叹。“让我就这么一直泡下去吧。”
少年一句话打碎了杨幺幺的美梦:“杨幺幺,你泡里面多久了。还不出来?”
“禾泯?你回来了。”
杨幺幺依依不舍地睁眼,抬手发现手指都泡浮囊了。她赶忙起身擦拭,又从衣柜里抓了套衣裙换上,有点大。
“杨幺幺,你好了没。”
“来了?”杨幺幺热情回应。
在门外闭目养神的孟禾泯抬眼便看到了这样一幅景象:穿着青色长衫绀色下裙的杨幺幺推门而出,乌发如瀑,眉目如画。他愣怔了这么一下才反应过来,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别过眼去:“洗干净,总算像个人样了。”
杨幺幺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疑惑地‘啊’了一声,“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说你像头小猪。”孟禾泯收敛了情绪,从袖子里掏出块玉佩丢给她,“刚给你要的,戴脖子上。”
接过玉佩的少女被所它的繁复花纹所吸引,摸着玉佩爱不释手,丝毫没注意被当成了小猪。
“禾泯,这是给我的吗?”杨幺幺的眼睛简直要粘在那玉佩上,这玉佩长得一看就很值钱啊。
孟禾泯向她解释:“鬼门已关,你要回阳间只能等下次七月十五。生魂在地府久留,会逐渐失了心智。戴上这玉佩,你就和这地府的鬼无异了。”
听到这话,杨幺幺急忙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毕竟她可不想任务没完成就先变成个大傻子。
“禾泯,你真是个好人。”得了便宜的某人向孟禾泯拍马屁,“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
“行了,这恭维的话再说我可就当真了。”孟禾泯好笑地看着少女,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刚还口嗨的杨幺幺默默闭嘴了。好吧,她不说这个就是了。说点别的总可以吧。
终于神志清醒的杨幺幺想开口再问一下杨沐沐和阎君的事,奈何桥一方的天色猛然暗淡下来,化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屋里房外挂着的纸灯笼受到感应似的,一盏一盏亮起来。地府虽没有太阳,却也还有时间的更替。
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两人脸上跳动,孟禾泯率先开了口堵住了杨幺幺的话:“今日你先歇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他弹手打开了左边的第二件房门。
确实精疲力竭的的杨幺幺,不好再说什么,哦了一声,转身回房间去了。
同样精疲力竭的孟禾泯收起刚刚的轻松样子,望着黑夜中一闪而过的红光,眉头紧锁。
真是什么东西都敢混进地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