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褚彦相当自信的认为,他的才能远在晋王之上。别说是晋王了,就是先帝在世的政绩亦不如他一半。
这些迂腐老臣只顾血脉传承,却是将大周王朝的衰败置于脑后,着实愚钝可恨。
与其让他们占据着朝廷肱骨之臣的位置,褚彦更想培养新鲜血液。
这也是为何,他对傅生格外宽容的缘故。
傅生嘴毒,从不附炎趋势,手段雷霆万钧,够狠够无情。正好是帝王可以利用的一把利刃。
而眼下,除却傅生之外,褚彦的目光又盯向了另一人。
是温泽。
宋相一党与温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扶植起温泽,帝王自己不动手,也有人替他处理宋相等人。
这时,褚彦道:“傅卿已向朕告假一载,在此期间,麒麟卫指挥使暂由忠靖侯替任。”
麒麟卫由帝王直接管辖,指挥使的认命,朝中大臣无权干涉。与其说麒麟卫是朝廷衙门,不如说是帝王的私兵。
宋相等人面色苍白。
一个傅生就足够让人头昏脑涨了。
现在又来一个温泽。
一旦温泽执掌麒麟卫,谁知道他会查到什么?!
“皇上!傅大人怎会好端端的告假一载,如此也太不将大周律法放在眼里了!”此刻的宋相,竟然无比的想念傅生。相较之温泽,他突然觉得傅生也没那般讨厌了。
本朝即便是双亲病丧,也至多可告假半年,不像前朝,还有守孝三载的迂腐规矩。
温泽拧眉。
傅生就要离京了,也该去找自己了!
褚彦亦不知傅生为何突然告假,只当他是因为“龙阳之好”的传言,暂时出去避避风头。
“丞相,你亦是国舅,如何能不知大周律法?麒麟卫的事务,丞相难道也想插一手?”褚彦冷不丁的问。
宋相闻言,当即跪地。
要知道,自大周开.国以来,麒麟卫便是由天子亲掌,除却帝王之人,无人有权干涉麒麟卫的政务。
“老臣……老臣不敢!”宋相身心俱疲。此刻,他便在想,倘若皇位上坐着的人是晋王,他大约不会如此难堪卑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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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升淑妃的圣旨已经下达,虽还没正式举行册封大典,但温舒宜已是正儿八经的四妃之首。
此前,凤印一分为二,一半在宋钰手中,一半由德妃执掌。
眼下,宋钰降为婕妤,自然失去了那一半凤印,改为由温舒宜保管。
虽说后宫只有寥寥几人,谈不上需要治理一说。但凤印代表着皇权与地位,谁执掌凤印,谁就离着皇后之位最近。
册封大典之前,各宫妃嫔就携带重礼,前来拜见温舒宜。
毕竟,温舒宜已是除却太后之外,整个后宫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即便是同为妃位的德妃,也稍稍低了一等。
温舒宜今年才十五,正当如晨间娇花一般的年纪,但她在短短半年之内,摆脱了罪臣之女的头衔,还成为了帝王心尖宠,同时也是大周最尊贵的女子之一。
真真是羡煞旁人,让无数女子只能艳羡、嫉妒、恨。
妃嫔们依旧强颜欢笑,前阵子才送过礼,没成想这又要送,而且温舒宜已在淑妃之位,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够比肩的,送出去的礼只能一次比一次昂贵奢迷。
这送的哪里是礼?是心头血啊!
细算起来,已有四回了!
这日后不会还要送吧?!
众妃嫔心中着实煎熬困苦。
温舒宜并未在正殿见妃嫔们,而是命人在轩彩阁的西花厅布置了花茶宴。
她倒是很会自谦,“姐姐们何故这般客气呢,册封大典还有一些时日,本宫可不想端那个架子,我这里晒了一些花茶,姐姐们若是不嫌弃,可要多饮些。”
美人的容貌清媚娇妍,偏生因着年纪小,又平添出一股子娇憨与柔弱。
再看花茶,就是秋日里晒的花瓣,茶盏倒是精致,但这花茶着实算不得什么。
众妃嫔心中忿忿,淑妃娘娘也忒小气了些,奈何面上只能流露出喜好之色。
闲聊了几句,温舒宜问道:“宋姐姐怎么没来?”
德妃唇角一抽,其他几位妃嫔面色各异。
宋婕妤这个时候露面,不是自己个儿打自己个儿的耳光么?!
曹容华是宋钰的人,温舒宜望向了她,当众问,“曹姐姐,你可知宋姐姐她怎么了?”
曹容华手一抖,险些没抓稳茶盏。
后宫皆知她是宋钰的跟班,曹家也是宋家一伙的,可如今温舒宜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人了。
“回、回淑妃娘娘,宋婕妤身子不适,这几日卧榻不起呢。”曹容华笑的很辛苦。
温舒宜略沉思,娇媚的小脸仿佛一派茫然懵懂,就是好像宋钰被降位,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这样啊……来人,将本宫私库的人参取几只送去给宋姐姐,本宫可是盼着宋姐姐早日康复呢,可莫要错过了本宫的封妃大典。”温舒宜一脸认真。
众人,“……”淑妃娘娘,她……好狠!
当日晌午,徐嬷嬷亲自将人参送到玉锦宫,不久,那边就乱的人仰马翻。
据说宋婕妤突然旧病复发,竟是吐血了。
太医院那边火速前来医治,宋婕妤的病状却是丝毫不受控制,像是得了疯魔之症,将内殿一番乱砸。
看诊过后,太医如实去了帝王跟前禀报。
毕竟,宋婕妤是宋家女,亦是宋相之女,这种事瞒不得帝王。
“皇上,宋婕妤是怒火攻心,这才吐了血,身子并无大碍,休养一阵子便能痊愈。”御侍如实禀报。
并无大碍啊……
褚彦的面色如常的清冷无温,无人让人辨别他的情绪。
他只觉娇娇太过仁慈心善了,如今已经贵为淑妃,对自己的敌手却是这般如春风旭日般的惩戒。
宋钰作恶多端,却也只是被气的吐了几口血……
娇娇,她终归还是太过柔弱了。
褚彦摆了摆手,示意御医退下。
后宫的事,褚彦鲜少插手,娇娇对宋钰有恨意,他就放任了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娇娇身为淑妃也是辛苦了,才上任第一天就要处理宋钰。
褚彦觉得,今晚要好好“慰问慰问”她。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为了她,与宋相一党对立,又为了她降了宋钰,娇娇必然甚是感动。
这世上已无人比他对娇娇还要好。
他也终究还是一个情深义重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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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温舒宜的耳朵里。
美人立在临窗花圃前,纤纤玉手轻抚一盆刚从暖房里搬出来的“魏紫”,花团锦簇,丰满妖艳。传言这种牡丹出自洛阳魏仁博家,是花中皇后,唯有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才能与只相配。
她抚摸着鲜花,唇角缓缓上扬,溢出一抹流光异彩,七分艳,三分坏。
徐嬷嬷立在一旁,竟是被惊艳的一时出神了。
娘娘才这般年纪,已经如此明艳,再过几年指不定真会应了宫外的那些谣言。
“嬷嬷,你猜她们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温舒宜把玩着价值不菲的“魏紫”,笑着问道。
徐嬷嬷回过神来,“娘娘,您如今正当得宠,位份又是最高的,便是德妃也不敢明面上针对您了,况且有了宋婕妤的前车之鉴,即便有人想害您,也得有所顾忌。老奴觉得,后宫这几位……只怕暂时不会做什么,倒是……”
徐嬷嬷欲言又止,似是不敢说下去。
温舒宜接了话,“嬷嬷是想说,长寿宫那边会有动作。”
见温舒宜这般通透,徐嬷嬷就没再隐瞒。
“娘娘,太后并非是皇上生母,眼下晋王又在京中。您一开始入宫那会,太后就试图将您拉到她的阵营,可眼下您深得皇上宠爱,太后自然也知道,您是不可能向着太后与晋王,就怕太后她……会给您使绊子。”
徐嬷嬷已经说得很委婉。
温舒宜知道太后的计划和打算,而她如今又是帝王宠妃。
在太后看来,温舒宜一定已经对帝王全盘托出了。
敌人的红颜,自然也是敌人。
温舒宜淡淡一笑。
太后不会放过她,可她难道就会放过太后么?
“嬷嬷去准备一下,皇上今晚应该会来。”
温舒宜太了解帝王了,给她晋升了淑妃,又怎会不来讨点利息呢……
她一手揉了揉细腰,有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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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大年初三,夜色降临,长安街两侧的大红灯笼纷纷挂起,如红霞般的火光照亮了青石地面,空气煞冷,视野朦胧,行走在长街上,宛若隔绝凡尘。
温泽被人领到一处茶楼。
那小厮面色沉稳,目不斜视,十分老练,“侯爷,我家主子已经等候您多时,您雅间请吧。”
温泽面颊微烫,但步子没有止住,一步步迈向二楼雅间。
门扇推开,仙鹤缠枝纹的灯台上,烛火忽的摇曳了一下,里面暖如仲春,暗香浮动。
又是那抹香。
温泽握了握手中障刀,将门扇合上,然后上了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