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儿……话不是这么说的,他是你爹……不对,我是你娘啊,我这不是来了嘛。”
“你干啥非赌这一口气让你爹再跑一趟啊,你要是实在气不过你爹当初办的糊涂事,那娘跟你道歉还不成吗?”
“你要是气实在消不下去,娘给你跪下……”
伸手拉住要往下跪的朱秀芬,沈草儿眼神幽深:“娘,你这是在逼我?”
“不是。”朱秀芬急得满脸通红,“娘没跟你闹笑话,这是关乎吃饭的大事,娘跟你说认真的呢。”
沈草儿却是不听,也不松口。
她本来就没权利把唐家的粮食借出去,她今天要是胆大包天敢借出去一粒米,估计周玲玲都得掐死了这事儿跟她闹。
而她现在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过是想替自己出口气罢了。
让她娘空着手回去把她的原话告诉她爹。
也好让她爹知道知道,本来粮食是能‘借’到的,可就因为她爹对她不好,她记了仇,到手的粮食就没了。
她爹听说之后一定会特别后悔吧,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对她,后悔当初不该瞧不起她、小看她。
说不准,为了不让家里人饿肚子,她爹还得被劝着过来求她,被逼着跟她这个‘不孝女’认错……
想到这儿,沈草儿心情大好,她死死拉住朱秀芬。
“娘,你别这样,我也说了,只要我爹来,我就借,我爹不来,你和舅妈就别怪我心狠。”
“我爹当初说得明明白白的,把我赶出沈家了。”
“那我都不是沈家人了,你们和我也没关系了,我还借沈家粮干啥?”
“你别往下跪,跪我爹不比跪我有用啊?我又不是说死了借粮这事没门。”
“有门啊,可这门得让我爹过来开啊。”
全然的小人得志,这下就连关水香都笑不出来了:“草儿丫头,你现在咋变这样了……”
“我一直都这样,再说了,我这样不也是你们逼的吗?”谁肚子里还没点牢骚了。
沈草儿:“舅妈,要不是姥惹了那么大的祸,我在唐家的日子不知道会好过多少。”
“还有娘,你也别拿这种眼神瞅我,爹当初不给我饭吃的时候你在哪呢?你干啥呢?”
“你但凡给我一点吃的,今天我都不能把话说这么死。”
沈花儿站在门口,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沈草儿。
沈草儿余光瞧见这一幕,轻笑出声:“姐,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欠你们的。”
“你不欠我们的?”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沈花儿也跟着轻笑一声。
“不说爹娘养你这么多年,给了你多少口饭,就说你能当上这个科长夫人,那不也是拜你现在嘴里埋怨的姥姥所赐?”
“你怨姥姥连累你,那你怎么不说要是没有姥姥帮着牵线,一趟一趟的进城来催婚,他唐科长会点头娶你?”
“现在好了,你不愁吃穿了就开始翻旧账说我们以前谁对不起你了,沈草儿,没你这么做人的。”
“敢情你就记着谁谁谁对你不好了,不记着家里人这么些年对你的好了?”
“你忘恩负义,你白眼狼……”
她刚才是在周玲玲和唐守礼吵起来之后,被声音吸引过去这才偷听的。
只听到周玲玲说沈草儿有两副面孔。
面对她周玲玲的时候可怜巴巴一副挨欺负样,面对她们这些娘家人的时候又端上了科长夫人的架子。
沈花儿只听到周玲玲这么形容沈草儿,自然想不到沈草儿会有两副面孔的原因——是因为她这个科长夫人其实是假的。
沈草儿看似是科长夫人,实则是唐家下人。
身份都有两重呢,那有两副面孔当然也不稀奇。
可这么离谱的事谁能想到?至少以沈花儿的脑子,就压根不可能朝着这个方向想。
她只以为沈草儿之所以有两副面孔,就是因为瞧不起她们这些娘家人,在她们面前故意端架子。
……
本来沈花儿在心里对沈草儿就存着气。
想当初爹娘在牢里的时候,沈草儿不闻不问,半点不关心,这就够气人的了。
结果沈花儿现在又得知沈草儿不仅对她们有两副面孔,还放任她们吃本该给狗吃的东西。
还用粮食吊着她们,逗狗似的逗她们娘和舅妈,甚至敢放话说让她们爹亲自求上门才肯借粮……
越来越过份,沈草儿办出的事,一件比一件过份。
好似埋在心底的炸弹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引爆。
对着沈草儿那张‘高高在上’的脸,沈花儿压不住火气,直接冲了上去!
“沈草儿,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是不是给你脸了?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大瓣蒜呢?”
朱秀芬惊慌失措:“别打,有话好好说,花儿住手……”
沈草儿也不是站着挨打的性格,见沈花儿朝着自己过来,手爪子还冲着自己的脸。
她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扯沈花儿的头发。
厨房本就狭小,俩人打成一团也不知道扒拉掉了什么,碎裂声不绝于耳,再加上关水香和朱秀芬吵吵嚷嚷地拉架。
小小的空间里一时间热闹非常。
“哟,这姐妹俩感情好啊,看这亲密的,你‘摸’我一把脸,我帮你‘顺’下头发的。”
“好多年没见着关系这么好的姐妹俩了。”周玲玲听到声音出来,见状靠着门框悠闲吃瓜。
唐守礼跟在后头,闻言笑了一声。
听到男人笑,沈草儿浑身一僵,一个没反应过来,脸又挨了沈花儿一爪子。
这一下估摸着是抓破了皮,她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眼泪登时就出来了,沈草儿求助的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守礼!”
周玲玲:“哟,真会装,就跟刚才打架那么狠的不是她似的。”
回头给唐守礼递了个眼神,她摇头晃脑地说:“这是看见了你,又开始装柔弱了。”
“可惜你没早点来,看不到她刚才差点给她姐头发薅秃了的英姿。”
唐守礼:“……”
……
饭桌上,关水香埋头吃烩饭。
朱秀芬因为饿,也压下了心里的不舒服,专心吃起饭来。
只有沈花儿,看着面前的烩饭一动不动。
她倒不是因为矫情,也不是因着和沈草儿赌气就不吃她做的饭,而是……
烩饭这种东西,她们这边的做法普遍是把剩菜剩饭烩到一起,一口下去百般滋味。
其实不难吃,甚至吃起来还挺香的。
可沈花儿当下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的烩饭像猪食,觉得沈草儿就是在糊弄她们,不是让她们吃狗食就是让她们吃猪食。
反正不拿她们当人看。
沈花儿自认自己也是有气性的,沈草儿能这么埋汰她们,她恨不得摔筷子拉着她娘和舅妈扭头就走。
可这脾气还不等发出来呢,就听她娘在那儿拆台——
“花儿,你咋不吃呢?赶紧吃啊,一会儿凉了,家里可没饭,你要是不吃回家就得饿着。”
一个拼命要给自己留有尊严,一个想也不想就把闺女所谓的尊严扒下来扔到地上踩。
沈花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瞪着自己娘不知道该说啥好。
她娘咋这么没眼力价呢?
唐守礼假装没看见沈花儿和朱秀芬母女俩的眉眼官司,见这群人实在闹得不像样,开口问了一句:“刚才怎么还打起来了?”
“没事,就是拌了句嘴。”抢在娘家人开口之前,沈草儿干笑着遮掩道。
沈花儿见状却不想如她的意:“啥没事啊,妹夫,你既然这么问了,我也就不和你藏着掖着的了。”
“我们这次过来,其实是想借点粮食。”
“家里的事你也知道,日子实在难过,我们不要多,借的粮食够我们挺过这一阵子就行。”
“哦~借粮啊,草儿怎么说?”唐守礼把锅抛给沈草儿。
沈草儿垂下眼睛:“守礼,你知道的,咱家剩的粮食也不多了,城里开销大,不像乡下能自给自足。”
她干脆把锅甩得更远:“我的意思是,娘和舅妈与其来找我们,不如去找我妹妹。”
唐守礼:“你妹妹?你还有妹妹?”
“嗯,还有一个妹妹,叫沈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