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别动!你这么瞎乱动我不好给你搞造型。”
“啥叫造型啊?”沈有武心里苦,他说刚才小妹说要挑个人试试这发蜡的时候,老四咋跑那么快。
要死要活的不让小妹在‘太岁头上动土’,还说啥男人的头不能碰,碰了是要倒霉的。
他当时还纳闷呢,就沈有胜那颗‘瓜’头,他们奶也没少打啊,啥时候还多出来这么个讲究?
现在再一合计……可不就是倒霉嘛,被摁在这儿整造型,全家人指着他笑话,他连动弹一下都不行,就跟受刑似的。
倒血霉了!
怪不得他爹说老四奸呢,说插上个尾巴都能上山当猴儿了。
沈有武在心里默默给他四弟盖了个章——是奸,又奸又损。
自己躲过去不算,还给他推出来了,他记得真真的,刚才把他往外推的时候,那小子变着法地夸他头发多脑袋大。
还说就他这样的脑袋适合让小妹练手,这份荣誉谁也抢不走。
夺笋呐!
他当时还站那傻乐呢,觉得他四弟说得真对,家里就他脑袋大,有用到‘头脑’的地方,他不上谁上啊。
结果……
“三哥,你瞪我干啥?是不是坐不住了?你有点耐心,那想变俊可不是得付出点代价嘛。”
“囡囡可是说了,只要抹上这个,往后你就是咱们生产大队最靓的仔,我沈有胜往外一溜达,人家都得问,你三哥那大俊小子哪去了……”
这给他欺负老实人欺负的,沈锦都看不下去了。
她凶巴巴没好气道:“咋,四哥你羡慕三哥能被我亲自动手做造型嗷?”
看着沈有武‘油亮油亮’的头发,沈有胜打了个寒颤:“不敢羡慕不敢羡慕,这好事还是让三哥来吧,发蜡全给三哥,我和爹可用不上。”
看着三儿子被造那样,沈疆心有余悸,生怕小闺女把魔爪伸到自己头上。
他语气委婉,但拒绝的意味同样明显:“对,囡囡,你的心意爹领了,但这玩意儿爹是真用不惯。”
“爹活得就是个糙,你要是让爹像那城里的大领导似的,皮鞋黑亮头发油亮,那爹出门都不知道咋张嘴说话了。”
一个两个眼里的嫌弃满得都要溢出来了,这明摆着是不相信她的手艺啊!
沈锦气鼓鼓:“你们可别后悔,曾经有一个变靓仔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你们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我看你们咋追悔莫及!”
“到时候你们就算给我夸上天,我都不带当你们的托尼的!”
沈有胜:“托尼是啥?”
“你别管是啥,反正你勤等着后悔去吧。”
不蒸馒头还争口气呢!
她今个儿就算赌上自己的审美和一世的英明,也要把她三哥给整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喽!
等等,上辈子郭富城那头型是啥样的来着……
沈有胜不知道郭富城,自然不知道这发蜡用好了真能提升颜值。
他土并快乐着,还有心情朝着沈锦做鬼脸:“略略略,我好怕我悔得晚上睡不着觉哦!”
一语成谶。
当天夜里,在幸灾乐祸等了大半宿,终于看到他三哥的最终造型后……沈有胜还真是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他翻来覆去地想不明白,不理解明明那么油汪汪的东西,咋晾一会儿后,它就又硬又板正了呢?!
还不像想象中的猪油似的,让冷风一冻就凝成白冻冻儿,恶了吧心的。
人家发蜡可一点都不凝油,也不变色,反倒是头发抓出来啥型,凝上之后还是啥型。
怪不得叫定型呢。
他三哥本来长得五大三粗的,因着春耕忙,头发有一阵子没剪了,长长一点都显得乱糟糟的,平时在大野地里忙活,天天炸着毛。
要不是仗着年轻,现在家里条件好衣服上补丁少,不然就以他三哥那长相,黢老黑,进城人家都得合计是要饭的呢。
可今天让他妹子这么一造完型,乍一瞅,他都快不认识了!
人明明还是那么个人,可瞧着就是比以前体面立整。
用他奶的话说,那就是有个人样了。
沈有胜本来还等着看笑话呢,可待看到他三哥大变样后……呜呜,他也好想有个人样啊!
想到睡不着,想到在炕上赖叽,想到躲被窝里气得直蹬腿儿!
‘悔’就一个字,沈有胜这一宿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说了无数次,早知道……
早知道他肯定不跟他妹晒脸,肯定不跟他妹放狠话说他用不上发蜡那玩意,肯定不招人烦的对着他妹‘略略略’的做鬼脸。
造孽哟,这脸打的,啧,真疼!
……
那宿过后,沈锦可算是体验了一把啥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仅是他四哥,就连她爹,这两天夸她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有那过来找蔡老太扯闲篇的婶子看见这一幕,当时没说话,可回去之后,还没隔天呢,当天下午满村就传起了沈家四房看重丫头的闲话。
说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闺女在家里跟根儿草似的,可沈副队长家不一样……
“那闺女哟,别看长得磕碜,可人家愣是在家里被当成个宝儿似的,不仅男娃子们围着伺候,就连副队长……”
说话的老太太看了眼周围,没看见沈疆,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我亲眼瞅见的,连头发都是副队长给扎的!”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老太太咂舌:“你们想想,谁家老爷们能给闺女扎头发?那动作利索的,一看就不是头一次扎了。”
“还知道闺女喜欢啥色的头绳,我今早上去,副队长自己都舍不得喝那麦乳精,也不给儿子喝,结果闺女起来了,嚯,直接给泡了一大碗。”
“谁家闺女这么金贵啊!”胡老太当初因为反对沈念念离婚的事被沈锦怼过,听到这话,心里不信。
在她看来,这样厉害的丫头在家里肯定不招长辈待见。
谁能稀罕牙尖嘴利的小辈儿,没大没小的,一个不顺心就敢顶嘴。
也就蔡桂贤瞎了眼,天天在外边吹她小孙女有多好。
老爷们,肯定还是稀罕儿子。
她撇嘴:“别是你看错了吧?”
“锦丫头性子又不讨喜,长得还磕碜,瞧着以后没个前途,哪像他家的小子,个顶个儿的出息,我要是疆子,就锦丫头那样的,吃饭我都不让她上桌。”
这话多少带些私人恩怨了。
周围这么多老娘们,愣是一个接她话茬儿的都没有。
哪怕是平时和她走得近的,一听她又要开始‘裹小脑’了,也都习惯性的话题一转,压根不捧哏。
胡老太家本来就和村里别的人家不一样,可以说是思想解放的漏网之鱼。
年轻时候还吵吵要给闺女裹小脚呢,要不是妇联的同志站门口威胁。
说要是敢裹就给她关起来,现在胡家闺女们的脚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