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自行车到底还是被沈有胜梗着脖子推了进来,轮胎滚动,在屋里画出一条泥泞‘小路’。
为此还挨了蔡老太好几下打。
他皮糙肉厚,丝毫不觉疼痛,只是在吃饭的时候,那眼神就差把自行车给盯出俩洞了。
“小妹,这车真给咱了?”
沈锦哭笑不得:“真的,哥你就放心吧,没偷没抢,全靠救人的劳动所得,所以它跑不了,四哥你不用看着它。”
“我滴个乖乖哟。”沈有胜恍恍惚惚,“三哥你快掐我一把,我看看我是不是被雨点子给砸迷糊了。”
都不用沈有武上手,他既然敢提这么无理的要求,那蔡老太头一个就能满足他。
只听嗷一嗓子,沈有胜胳膊里的软肉就被老太太掐着拧了大半圈,得亏是现在吃得好,长了点肉。
不然就这一下子,沈有胜感觉自己皮都得被他奶给拧松了!
“疼疼疼,奶我错了,你快撒手!”
老太太不松手:“还做梦不?”
“不做了不做了!”
“我刚才好像还听你说晚上要抱着自行车睡觉?”
“不抱了不抱了!”沈有胜被掐得龇牙咧嘴。
沈锦坏心眼的等瞧够热闹了,这才下了桌,把自己带回来的一堆东西摆到炕上帮她四哥解围。
“奶,别收拾四哥了,你快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了。”
她说着,在她四哥感激的小眼神里,献宝似的掏出来一罐黄桃罐头,然后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蔡老太的怀里。
蔡老太捧着罐头,小心翼翼的:“这好玩意给我干啥?你自己留着吃。”
沈锦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奶,你爱吃甜食,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可沉了,你要是不吃多伤我心啊?”
蔡老太被她晃得五迷三道的,本来还舍不得要,可一听这是她家小囡囡特意给她带的,立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还有呢!”沈锦跟只快乐的小仓鼠似的,伸手在她的大兜子里淘啊淘,没一会,就拽出个小袋子。
“还有这些果脯,全是咱们这边没有的水果,又好看,吃起来还酸酸甜甜的。”
她故意开玩笑:“我可是用我的小虎牙亲自给奶试验过,有嚼劲,还一点都不费牙!”
被自家小孙女塞了一堆东西,蔡老太这辈子都没收过这么多礼物,想到这是小孙女串门子特意给她带回来的。
老太太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
这是知道她这个奶这辈子没见过啥好玩意,有啥新鲜东西都想给她带一份。
谁家娃子在外边能惦记这事儿?
尤其还是去大领导家,娃子们都要脸,换成哪一个能像她家小囡囡似的,舍得下脸,就为了让她这个乡下老太太能跟着吃点好东西。
正感动呢,嘴边就被沈锦喂过来一块儿果脯。
老太太是又想张嘴领了小孙女的好意,又舍不得张嘴把这好东西就这么吃进去。
“不急,囡囡,你先把这果啥玩意放回去,奶先不吃,等过两天再吃。”
沈锦不解:“为啥呀?奶你先尝一个,老好吃了!”
“不行。”老太太态度坚决,“过两天刘寡妇领养娃子要大办。”
沈锦眨眨眼睛,完全不明白吃个果脯和刘寡妇领养孩子有啥关系,难不成她奶是想用这果脯去随礼?
刚想感慨老太太这是转性了,大方了。
就听蔡老太捂着嘴小声说:“我得把这好玩意儿带席上吃去,她们保管见都没见过。”
开玩笑,有好东西不往外显摆,那就算搁家里吃再多她老太太都觉得是糟蹋了!
沈锦:“……”是我太天真!
她哭笑不得:“奶,那你先收着,到时候挑她们没见过的水果干带过去,隔壁老太太肯定都馋哭了。”
“那可不!”蔡老太扬起下巴,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水果干’。
这名好记,比刚才果摆啥谱(脯)那名可好记多了。
沈疆闻言,眉心微皱,他的关注点倒是没放在老太太间的互相攀比上,他就是没想到刘寡妇办席他娘能去。
想当初刘寡妇和王瘸子结婚摆酒,他偷着过去随了个份子,回来都被老太太拎着扫帚追出二里地去。
她们积怨积了那么久,哪怕后来俩老太太联手摆了他爹和他大哥一道,他也不觉得这俩人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只能说关系不像之前那样,差到见面就想薅头发了。
“娘,这次你也去啊?”
这话问的,蔡老太都不稀得答,她不是‘也’去,她是必须得去啊。
哪怕不为了显摆果干,就为了看沈洪林那老不死的热闹,她都得耐着性子过去瞧瞧!
沈洪林这人她了解,今天被王春花挤兑成那样,把后路都给堵了,他是肯定拉不下老脸躲着不去的。
他这老姘头要是一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见老太太搁这玩‘默认’,沈疆直接‘头大’:“娘,你跟儿子透个实底儿,你到底是干啥去?”
沈疆心里惴惴的,总觉得像是要有啥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他又是村里的副队长。
他娘可别是憋着坏,特意上门搅乱子去吧?
那不把他给搁那儿了吗?
到时候帮理不对,帮亲也不对……沈疆捂着脑袋,想着实在不行他那天就不去了吧。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很有用啊!
搁心里刚做完决定,他就见小闺女从她的‘百宝兜儿’里掏出来一瓶东西。
沈有胜凑过去:“囡囡,这又是啥?”给奶特意带的零食他吃不了,别的东西总有他的份儿了吧?
看着手里的东西,沈锦也有些一言难尽。
想到老宋信誓旦旦地跟她说——
说但凡是个男人,那必然逃不开发蜡的魅力。
她也不知道老宋是搁哪整的硬词儿,骚里骚气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可不信她爹能稀罕这玩意。
她爹一直走的可都是硬汉风。
沈锦:“这是发蜡。”
“发蜡?”沈有胜听都没听过。
沈疆也从来没关注过这种东西,闻言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沈锦。
沈锦则是一脸为难,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咋和家里的男人们解释发蜡这玩意到底是干嘛用的。
这年头周润发的大背头还没火遍大江南北,四大天王的油头造型,也没开始引领潮流。
她只能尽量用好理解的说法,给家里的‘土土们’介绍:“你们知道女士爱用的发油吧?”
“知道,沈花儿今早上就抹发油了,可磕碜了,跟半拉月没洗头似的。”
以为沈锦拿的就是沈花儿抹的东西,沈有胜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
沈锦:“这个和女士发油不一样,这是男士爱用的,最近刚在城里时兴起来,哥,我这么说吧,只要你用了,你就是咱村最靓的仔。”
最起码在当前的审美里,是这样的。
别看当初老宋送的时候,她不愿意要,但只要一想到拿都拿回来了,就跟后世说的,来都来了。
沈锦就忽然跃跃欲试的想要带着家里的男人们,也追赶一次时代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