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小心的在前方领路,不时偷偷瞟几眼身后的藏青孢男人,心中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看这人一身华贵的装束,又带着边军,摆明了是个职权不小的武官,地位说不准比自家老爷还要高。
身后男人见张狂一身强健筋骨,好奇道:“小哥这一身筋骨倒练的不俗,如何称呼啊?”
“嘿嘿,小的名叫张狂,这一身筋骨生来便强健!”
张狂被这一夸不禁得意起来,一时间忘了地位尊卑,竟接着问道:“那大人呢,您叫什么名字?”
距离张狂较近的几名戍卒当即黑了脸,脸上早已结痂的血迹纷纷龟裂,可那青袍男人却饶有兴致的接过话茬:
“鄙人丁瑜,看小哥这一身筋骨,就算与寻常武人相比恐都毫不逊色。”
“丁大人言过了,张狂一介家丁,怎敢与江湖上叱咤的武人相比。”
武人,泛指天下习武之人,凡是涉足体修、炼气者皆可自称。
关于武人的解释张狂也是从邻里街坊听来的,至于江湖上的其他事便一无所知了。
谈话间张狂已然带着众人来到王府的大门前,叩响门环后闪到一旁恭敬等待。
门闩被拉开,老李捂着半边脸站在门里,一言不发的盯着张狂。
不知怎的,张狂总觉得脊背发凉。
丁瑜吩咐随行士兵将同袍尸体抬到门外,并散些钱财令一人去买草席,好将尸体裹住,离开时交给城内驿站运往各自乡土。
几百具尸体被拖行出门去,黑血沾染到家丁们新铺的地毯上,黏连一片。
“小哥,院内可有牢靠些的地窖?”丁瑜将那断手断脚的老者甩到身前问道。
地窖?张狂略加思索后摇了摇头:“有倒是有,但已经好些年未曾用过,丁大人要地窖做什么?”
“只是为了关住捉来的贼人。”
贼人?张狂看着丁瑜身前断手断脚的老人,他本以为这人也是边军之一,却没想到是贼人。
前院忽然传出杂乱脚步,循声看去,连通各个庭院的长廊里正有几人焦急赶来。
为首一人正是王经文,在他身后则跟着两位公主与一位公子。
王经文此时笑眯眯的走出长廊,而后躬身微微施礼,开口道:“丁将军光临寒舍,真是我王家的幸事。”
“哎,哪里哪里,王太守位居四品,这番话当真折煞属下了。”丁瑜说罢也躬身回礼,不过动作却显得漫不经心。
殷朝向来重武轻文,虽说王经文执掌黄沙城及周边五百里,但手无兵权的他,在地位上仍是不及五品职位的偏将军。
王经文看到前院满是血迹,再一见同样浑身是血的士兵,当即故作愤怒道:
“黄沙一带竟有歹人胆敢袭击丁将军,我王某定要将此事上书朝廷,请下个千号官兵来剿匪!”
丁瑜不置可否的点头致谢,随后偏过头对着其余士兵吩咐::“跟着那小哥将贼人押入地窖,严加看守。”
王经文笑脸盈盈的伴着丁瑜走过长廊,两位公主与那位公子则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悄悄拉开与丁瑜的距离。
待到隔开五六米远,二公主这才颤抖的握住长公主的手,低声道:“姐姐,这便是那绰号笑面虎的丁瑜吗?”
长公主浑身一抖,连忙比出噤声手势:“休得胡说!”
作为王经文的子女,三人对官场见闻也大多了解,因此也就知晓了丁瑜这一在边疆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听说这丁瑜总以笑面示人,却生的蛇蝎心肠,平生最好坑杀俘虏。
凡是令其不满的平民或是下级官员,大多在夜里无故被人挖去脸皮,活生生流血而死。
更可怕的是,这丁瑜武艺也十分了得,据传如若不是这位偏将军的统帅才能过差,恐怕早就成了大将军。
长廊里王经文滔滔不绝的说起城内趣事,似乎是想凭此缓和气氛,拉进与这位偏将军的关系。
但丁瑜却只是不断地点着头,时不时斜着眼瞄向身后的二公主。
另一边,前院的一间偏房后,张狂正蹲在地上费力搬开地窖上的盖子。
几位戍卒冷冷的站在身后,看起来并没有上前搭手的意思,只是死死握住腰间刀柄,眼神聚焦在那老者身上。
此时那老者一身布袍破破烂烂,浑身像是被野兽抓伤,一条大臂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衣袖。
眼见地窖盖将要挪开,老者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竟狠命挣脱士兵,一头朝着张狂撞了上去!
这一撞像是有百十斤力气,张狂只觉得五脏都快吐出来,栽倒在杂草里倒地不起。
“大胆贼人!”
一位士兵骂出声,环首刀呼的出鞘,一劈竟携起阵阵气流,裹挟住刀身直将老者背后的大半皮肉搅烂。
那老者歪倒在地窖盖上,猛地咳出大口鲜血,却仰起头狂笑道:
“哈哈哈!殷朝国运已尽,没了国器,怕是连十年都撑不过!”
士兵怒不可遏的挥刀要砍,却被同袍拦住:“将军留这贼人有大用处,切勿杀了他。”
那士兵闻言只得作罢,不甘的归刀入鞘。
胸中似有万虫撕咬,浑身骨骼不断传出爆响,张狂在杂草丛中痛的死去活来,每每移动身躯便会招致更大的痛楚,只得学起了王八,干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奶奶的,这叫什么事啊!
额头上不断滚落汗珠,张狂见那几位军爷才将老者丢进地窖,竟然不管不顾的坐在一边歇脚,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果然是边军,个个性子淡的狠。
张狂刚想开口求救,却惊奇的发现原本钻心的疼痛感已然消失,于是噌的挺起身,忙检查起身体各处。
掀开衣服,除了被老者撞上的胸膛处有些红肿外并无大碍。
“呼——还以为爷爷要交代在这了。”说着张狂走过地窖,朝着窖口猛啐了一口,也不去看那几位士兵,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在张狂转身的瞬间,一道半掌宽的白芒悄然在后脖颈处浮现,而后白芒消散,化作一块形似尖刀的浅色纹路。
地窖里,老者望着面前一滩口水怔怔出神:“贫道这一棋是不是走错了,怎的选了这么个混球。
也罢,那东西本就是邪物,倒与良善之人不相契合。”
说着老者不禁仰头叹息,闭上双眼呢喃道:
“混小子,但愿你不要被那丁瑜发现,快逃吧,逃到天涯海角,直到天下武人再也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