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徒弟？”
少年一进屋就问，牵着的手却没有放开。
“这个……少年我看你骨骼惊奇，很有修仙潜质，要不要当我徒弟？我带你飞？”
岁宁戏谑的说到。
少年见她根本不想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牵着的手突然用力，岁宁吃痛，连忙叫停，“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停停停。”
“刚刚你也看到了，那位大哥怀疑我是鬼怪，我牵着你的手，我不说你是我徒弟，难道要说我们不熟吗？”
少年冷着脸，“本来就不熟。”
岁宁观察着屋内陈设，搭话道：“反正你同意要跟我走的，慢慢的就熟了。”
这屋子真真可谓是家徒四壁。
屋子说不上小，但绝对不大。
角落摆着一张手工做的木床，床下不远处铺着一层干稻草。
没有桌子椅子。
按理说干她那行的怎么着也不该如此穷困潦倒啊。
这根本不像是家，倒像是临时搭建的住处。
岁宁正盘算着去哪找线索调查，少年却松了手，坐到床上。
“这是爹娘和我的床，半年前他们都死了。”
语气冷漠，甚至听不出一丝对亲人的留恋。
随后他指着那些稻草，“那是阿姐的床。”
“她整日被阿爹阿娘打骂，每天干很多的活。后来被卖到了富人楼。”
富人楼？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
这爸妈也太不是人了吧？！
“那你爹娘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不回家，你阿姐又是怎么死的？”
岁宁直接开问。
少年头都没动，眼珠一转看了她一眼。
“你不关心我的情绪，这么直白的问真的好吗？”
……刚刚你说的可一点没看出来你有情绪。
岁宁一时安慰也不是，接着问也不是，只好站在那不说话。
少年看出了她的窘态，也不打算为难她。
“你直接问阿姐不就行了。”
……你以为我不想？
笑死，储存的灵力根本不够探一次灵。
“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亲自调查为好。”岁宁佯装严肃的说到。
少年却根本不给她下台阶的机会，“什么调查能比询问当事人有效？”
“万一她不想说呢？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这借口也是绝了。探灵只是看到她的过往，根本不惊动意识……
……死一样的沉默。
岁宁简直想夺门而出逃离现场。
还没来得及抬腿，少年就开口了，“阿姐名为祥云，是战乱逃难的小姐。她阿娘临死前把全部身家给了我爹娘，托他们照顾好阿姐。可惜钱财被偷了，爹是这么说的。所以阿姐要干活抵收留费，一直到她十二岁，爹说要攒钱给我娶媳妇，就把她卖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你阿姐嫁你？还省了彩礼。”
没别的意思，纯属好奇。
少年看着干稻草，无视了岁宁的提问接着说，“她每天要把客人给的小费藏起来，阿爹会去找她要。后来她可能实在受不了了，一天夜里偷偷回了家，拿了把菜刀把娘砍死了。阿爹死在她接客的房里。”
？？？…！！
这爹真他妈恶心，敢情是自己看上了祥云，把她卖到青楼是方便自己办事？！！
“那你呢？”
“阿姐叫我跑，我当时吓坏了，就跑了。”
少年还是一脸冷漠，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青楼里的妈妈帮她处理了这件事，让她安心接客。谁知她喜欢上了自己的客人，那人说自己未有妻室，要赎她娶她，她就天天等。后来那人的妻子就跑来青楼闹，对她拳打脚踢，恶语相向，最后一头撞死在阿姐房里说要换丈夫浪子回头。”
“后来没人敢再找阿姐，阿姐也整天发呆不理人，她就被打发回来了。”
这女孩怎么这么天真？
哪个未婚好男子会去青楼找真爱？
“阿姐是自己喝药死的。不信你自己检查她的颈部，一定是黑的。”
“不用了，我相信你。”岁宁心情沉重。
这屋里的气氛压的岁宁难受。
“那走吧。”少年说。
“去哪？”
“你不是说调查出真相就带我走吗？真相就是这样，我也跟你走。不想在这待了，走吧。”
岁宁也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这八卦听完了就一走了之属实是不可能。
“总该让真相浮出水面。”
她的亲生父母给她取了一个如此美好的名字，绝不是为了让她生前受苦楚，死后遭唾骂的。
“你要怎样？”
“她生前那么苦，定是有怨气的。等今晚子时魂魄离体，她若是化怨灵，我一定让她亲自还自己清白。”
少年不语，站起身让出床位。
岁宁把女孩尸身放在床上。
安全起见，岁宁在床边施了阵防止女孩暴走残害无辜。
两人就坐在稻草堆上等。
少年困了般慵懒的躺下，岁宁却是绷紧了神经不敢懈怠。
呵，以自己目前的灵力，别说跟她通灵讲道理，打起来能撑三招就是上帝保佑。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彻底笼罩住这个没有灯的屋子。
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身旁的少年没有呼吸声。
纵使不怕鬼不怕死，在这幽静黑暗诡异的环境下也忍不住多想。
以往听过的鬼故事，经历过的悄无声息的夜晚一瞬间涌进脑海。
岁宁觉得背后有风，一丝一丝的灌进衣领。
她的身体已经全然不顾大脑的安慰，皮肤冒出冷汗，汗毛肃立只觉毛骨悚然，浑身上下都想要颤抖，发泄恐惧。
正满心绝望之际，少年一个翻身，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臂，少年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像定心丸，给死气沉沉的屋子带来活人的生息。
子时已过，女孩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
岁宁知道她是彻底的对这人世没有留念了。
也是，她甚至不想死在这间屋子。
临死也要用尽全力走出去。
只当她来人间历场劫，跨过了门槛就当她成功的吧。
岁宁默默收起尸身。
少年也站起身。
半夜三更，两人来到郊外，挖了个坑将她埋了。
没有墓丘，没有墓碑。
“走吧。我带你去富人楼，她们知道全部。”少年道。
“她越不在意，我就越在意。她既然是清清白白来，就一定要清清白白走。”
“她杀了人，不算清白。”少年开口。
“这年头做人标准这么低吗？”
虽然客观上他们是人，但岁宁就是要骂。
“……你当着他们孩子的面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少年试探性开口。
“哦。”岁宁敷衍了事。
接着是漫长的沉默。
良久，岁宁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套衣服，阡守地的弟子服。
“你先把衣服换上，收拾好。”
少年眼中闪过些许动容，两只脏手在破烂的衣服上擦了擦，想接过衣服。
可还没碰到衣服，他似想到什么，停下了手问岁宁：“你为什么随身带男子衣物？”
岁宁却早预料到他会这样问，眉毛一挑，微微一笑，淡定的说：“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是啊，等你。”
不能带你回家，只能赌你还会回来。
“莫名其妙。”少年接过衣服，跑去整理着装后还扎起了高马尾。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岁宁暗自打量一番，好在当初自己怕他个子长高，托师兄灵力化丝给做了一件可以随体型变化的衣服。
